“都過去幾個月的事了,還謝什麽。”
藍念念一說,大少爺頓時鬧了個大紅臉。
陂下離九山只有二十裡。
雞公嶺那天是端午節,如今是八月初幾。
感謝一個人,需要等三個月嗎?
藍念念不相信,大少爺也不相信,只能解釋。
“我,……我這不是當時沒認出你來嘛,所以就人去要聽,這才打聽到是你,來這裡看看。……”
“沒必要,你沒認出我來,我也一樣沒認出你來,更沒想過要你謝我。”
“這,這……”
藍念念要是直接翻臉,朱學休或許還覺得好受些,偏偏這不冷不熱的讓他好生難過,張了幾次嘴,想想,也又作罷。
說過話,大少爺這才有了心思和時間去打量面前的藍念念。
身高中上,體段不錯。
是妹子和女人該有的東西,她都有。不會腰不是腰,屁股不是屁股的分不清楚。
只是鬥笠上的黑紗垂下來,擋住了大半張臉,隻留下一個尖尖的下巴。
上衫下褲。
衣服有些破舊,上衣的右邊腰身有一處補丁,看那補丁的樣子,似乎是被樹枝刮破的。
褲子沒有補過。手上戴著的一對袖子有一隻補過,好大一截搭在上面,顏色完全不同。
這一身,與普通老百姓沒有任何差別,收拾的看著也是利落。
腳下穿著的是一雙草鞋。
看到草鞋,大少爺就有些不自在。
鄉下人,基本上都是赤腳、草鞋,布鞋那是在農閑和不乾活的時候穿著。藍念穿著草鞋很正常,不正常的是大少爺穿著的是一雙布鞋。
布鞋很正常,但是它很少出現在山上,更何況大少爺穿著是一雙嶄新的布鞋,連襪子也是新的。
新鞋新襪子,與一雙舊草鞋配在一起很是明顯,而藍念念正勾著腰乾活,兩雙鞋就在她眼皮子底下晃悠。
“你是不是沒事做,在這裡晃來晃去的,一天到晚就打算守在這裡?”藍念念感覺到了朱學休的不自在,同樣也感覺到了他正偷偷地在背後偷看,她有些不自在。
“嗯嗯,我今天沒事。”藍念念對著大少爺說話,腰到沒抬,直接彎著腰說話。
藍念念說話,大少爺自然是對方話裡的意思,這是想著他離開,只是又不好意思直接趕人,所以才會這樣說。
不過這樣說話,已經是意思很明顯,沒有留下多少情面。不過朱學休到底是個年輕人,年輕氣盛,怎麽會隨了她的心意。
“我明天、昨天都有事,就現在沒事。在這裡站著!”
大少爺對彎著腰的藍念念背影直接放出一個笑臉,又賤又痞,滿臉的不在乎,臉厚的比一堵城牆還厚,站著那裡硬是不肯動。一雙眼睛還故意的明目張膽的打量著對面。
“你……”
藍念念眼氣得差點吐血。山間鄉下,哪裡能見過這樣沒臉沒皮的後生仔。
只是她也不好站起來反駁大少爺,被他這樣看著,到底有些不好意思,落不下臉面,只能讓他得意。她也知道對方多半是故意在惹她生氣,才會特意的這樣打量她。
看著她,但也未必就是真好色。
沉著氣,又忙活了差不多一個小時,看著太陽越來越高,藍念念挑了一柴火就往外走,大少爺也是屁顛顛的跟著。
本以為她會下山回家,沒想到到了路邊上,藍念念放下挑杠,不但不下山,反而還往上走。
走了不到百來米處,有一個小池潭,潭子裡有水,一個小山泉就從上面落下來。
藍念念站在水潭邊上的石頭上,開始洗漱。
先是洗過臉、漱過口,又捧著喝了幾口,然後就偏著頭遠遠的看著背後站著的朱學休。
看著我,不說話,這是什麽意思?
大少爺想不明白,不過很快就反應了過來。
把身體一轉,臉望著山下。“不好意思,你洗吧,繼續。”
“我保證不看!”
藍念念最初還沒有什麽,不過聽到最後一句話,嘴巴卻是情不自禁的翹了起來。她早就懷疑對方是故意裝出一副痞樣。
要不然不會站在哪裡半天不說一句話,眼睛也是看了一回就收了回去。如今一看,果然是這樣。
藍念念坐在潭過的石頭上,脫下草鞋,把墊著的墊子翻過來換了個面,想了想,又脫下布筒襪把腳洗了一遍。
大少爺沒有等多久,上面就傳來了藍念念說話。“好了,轉過來吧。”
“哎!”
守的日頭見明月,朱學休趕緊應了一聲,屁顛屁顛的跑了上去。
大熱天的樹底下站了大半天,大少爺也是熱了,走到水潭邊捧著山泉水喝了幾口,把兩個膀子淋上水,再擦過臉。大少爺就把目光往藍念念看過去,朝對方走了過去。
藍念念墊著草,就坐在水潭邊的樹蔭下,手臂上的袖子已經摘下,露出一段白生生的碧藕。
臉上也是這樣,頭上的鬥笠早已摘下,露出一張白皙的臉龐。
贛南的鄉間地下,山裡做活的,一般都比田裡做活的要白幾分,因為山裡防護的比較好,臉和手臂都用是包著,不會輕露在太陽底下。
大少爺就在藍念念對面,隔著一塊大石頭坐下,拿眼看著對方,打量著她。
見她手洗過,臉洗過,此時正把背上的小竹簍拿下來,從裡面捧出一張乾荷葉包著的東西時,朱學休就知道了藍念念想要做什麽。
肚子裡頓時就感覺餓了,饑渴難捺!
“番薯,番薯,……快上來!”
大少爺遠遠的對著‘番薯’招手,‘番薯’很快就到了。
“少爺,怎麽了?”
大少爺手指著藍念念的手裡示意,對著‘番薯’說話。“拿出來,一起吃,我也餓了。”
“哎。”
應過一聲,‘番薯’趕緊把身上背著的長槍調整了一下,把背上的小包解下來,放在面前的大石頭上。
解開就露出兩個荷葉包,裡面裝著的是幾個饅頭。
再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包,放在朱學休面前打開,‘番薯’就抓著饅頭啃了起來。
朱學休也一樣拿起饅頭,正準備吃。不過看向對面時,才發向藍念念居然沒把她的食物擺到石面上,而是又放了回去。而手裡拿著正吃著的,是一個煮熟的紅薯。
紅薯就是番薯,八月已經不是家忙,窮人家裡用番薯當飯吃很是常見,不過大少爺心裡卻是莫名的有些慌張。
呃……
大少爺心裡暗自膈應。
本想著一起拿出來吃的,沒想到對方根本不願和他一塊搭夥。
眼看著藍念念,大少爺沒滋沒味的把手裡的饅頭吃了,看到藍念念又伸手往背簍裡拿去,趕緊的站起來,從自己這邊拿了一個饅頭,遞到她的面前。
“吃我的吧,我請你。”
聽到大少爺說話,藍念念嘴邊翹起,就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藍念念笑的很淺,笑得很委婉,然而朱學休卻覺得突然一亮,眼前景色變的生動起來。心裡莫名的有些開心,有些著淡淡的喜悅。
雖然很淡,卻有著絲絲的甜意。
這是怎麽了,難道是出現了幻覺?
朱學休趕緊搖頭。睜開眼再看,卻發現藍念念手裡又捧著一個紅薯吃著,臉上再也沒有了之前的微笑。
眼前的藍念念面容精致,彎彎的額頭柳葉眉,小巧的鼻尖上撒著細細的水珠,陽光下閃閃發光,晶瑩剔透。
短短的刹那,仿佛就是夢境。
什麽也似乎沒有發生過,只有朱學休還拿著饅頭,愣著發呆。
“嘿嘿……”
看到藍念念不願接他手裡的東西,大少爺嘿嘿兩聲,只能把手裡的饅頭放在對方的面前。“先在這裡放著,你吃完了番薯再吃。”
訕訕的放下饅頭,朱學休就坐了回來,抬頭看了藍念念一眼,見她沒有任何反應,這才悶悶的把手伸向面前的荷葉。
拿著饅頭,正要往嘴裡塞,就感覺手裡有些不對勁。抬起頭一看,就見‘番薯’按住了饅頭的另一側。
‘番薯’正拿著、吃著,嘴裡塞的滿滿當當,嚼著,口齒不清,說起話來甕聲甕氣。
“這是我的!”
‘番薯’一邊說著,看著大少爺,一邊還呶著嘴,對著藍念念面前示意。
正是大少爺剛剛送出來的那個饅頭。
“你的……?”
大少爺心裡一愣,就想起了兩人吃飯的規矩。
每次出門‘番薯’都是隻帶五個饅頭,‘番薯’牛高馬大,要吃三個,朱學休消瘦,肚量較小,一次吃兩個。
不能餓著‘番薯’,這是老爺子定下來的規矩。
如今大少爺吃過一個,又送出了一個,那剩下的三個自然是屬於‘番薯’,他並沒有說錯。
只是……
只是今天有些特殊。
大少爺兩眼一瞪,面上發怒,右手就揚了起來。
看到朱學休發飆,想要打人,‘番薯’趕緊的縮回手招架。只是這樣一來……
荷葉上的最後一個饅頭就落到了朱學休的手裡,吃的心安理得。
看都不看‘番薯’一眼!
“你!”
“你!”
‘番薯’顧不得嘴裡還嚼著東西,就在表示不滿,哪知剛剛想要開口,大少爺居然也是開口,兩個人異口同聲。
大眼對小眼,兩雙眼睛都鼓的圓圓的,像雞公眼一樣隔空對著。
“哼……”
‘番薯’很快就敗下陣來,鼻孔裡哼了一聲,接著把手裡拿著的吃了。吃完,遠遠的望著朱學休,眼神幽怨,就像一個受了委屈的小媳婦。
大少爺毫不介意,裝著沒看見似的,自顧自的吃著。吃了許久,才瞅了一眼‘番薯’,把手裡的吃過的饅頭掰下來一截,遞到了‘番薯’面前。
“拿!”
‘番薯’一把接過,直接塞進了嘴裡,整張臉鼓得像個包子,氣鼓鼓的望著朱學休。
大少爺對望,毫不示弱。
朱學休和‘番薯’一起鬥氣,旁邊的藍念念先是一愣,接著撲哧一聲就笑了出來。
“咯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