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破臉?……，你想和誰撕破臉?難道是和我嗎?”

　　那男子朝著門外邊走邊說，很快就到了那中槍的老婦人身前站定，蹲下來檢查老婦人的傷勢，看到對方眼神開始渙散之後，神情稍暗，輕歎了一口氣才重新站起。

　　“沒得救了！”男子嘴裡輕歎著。

　　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對著邦興公和朱家大少爺說話。只是邦興公鐵青著臉，一言不發。朱學休卻是心裡震動，趕緊蹲下身子，把老婦人的臉打側，嘴裡不停在叫喚。

　　“表婆婆，表婆婆……，你醒醒！”

　　只可惜那婦人早已神情開始渙散，嘴裡吐著鮮血。她似乎是聽到了大少爺在說話，嘴裡嘟嘟嘟的回應著，可以並聽不清楚她在說些什麽。不過眼神卻是急切的望著大少爺和眼前的男子。

　　“他是誰！”鄒天明不認識對方。

　　但看對方穿著打扮，還有身份那份架勢，根本不像是鄉下人，他忍不住的心裡嘀咕。

　　旁邊的藍衣社成員看到鄒天明眼神疑惑，嘴裡又在喃喃自語。當下心裡明白，把嘴湊到對方耳邊，輕輕說了幾句。

　　“什麽，他是朱賢德?……”

　　鄒天明臉上一驚，情不自禁的脫口而出。不過他的話卻是說的小聲，只有身邊幾個人才能聽到。

　　看到朱賢德遠遠的望著他，眼神凌厲，但臉上卻是始終掛著淡淡的冷冷笑意，鄒天明不由得一股寒氣從心底冒起。

　　想著對方鐵血手腕，號稱‘殺神’，鄒天明心裡不由得有些發慌。不過他也到底不是普通人，只是初時略顯慌張，就在心裡給自己打氣。

　　“怕什麽，他只是一個政府乾員，老子是藍衣社的人，他管不著！”

　　想到這裡，鄒天明強自鎮定，打起笑臉，對著朱賢德遠遠抱拳。

　　“原來是朱專員，……幸會，幸會。”

　　鄒天明滿臉笑容，嘴裡說著幸會，但朱賢德卻是打量著他不吭聲。還是一如既往的看著他。

　　只是一小會兒的時間，鄒天明就感覺過了天長地久，一身冷汗。隻覺得對方看著他的眼神像看著一隻獵物一樣，眼神裡充滿了不屑，但又充著滿滿的侵略。

　　想著被朱賢德盯上的對象不死也的脫張皮，鄒天明更是心裡暗算膽顫。

　　“麻煩大了，這是想著把我當目標?”

　　鄒天明心裡這樣想著，臉上再次堆上笑容，遠遠說道:“想不到朱專員居然是光裕堂的族人，鄒某實在是有眼不識泰山。”

　　鄒天明邊走連說，慢慢的新回到院子裡，意圖靠近朱賢德等人身邊。

　　朱賢德是省政府紀律糾察組專員，因為工作的特殊性，一向以勢壓人，在心理上征服對方。看到鄒天明服軟之後，這才談談的說道:“藍衣社有好多年沒給壯丁隊發過糧餉了吧?”

　　按藍衣社最初的設想，壯丁隊只是普通男子民團，用於管控蘇區的成年男子。這是一種打壓手段，根本不可能有什麽錢財糧餉發放。

　　不過朱賢德這樣問話，鄒天明當然知道對方說的就是眼前光裕堂的這支隊伍。因這支隊伍的前身就是壯丁隊。

　　“沒有，藍衣社從來沒有給壯丁隊發過糧餉！”這是事實，鄒天明沒有什麽好隱瞞的。

　　“嗯……既然是這樣，鄒乾事你覺得不發糧餉的上級，還會是上級嗎?”

　　朱賢德點頭應了一聲，說到這裡，他不怒反笑，嘴裡呵呵說道:“要是換成朱某，我替他辦事，他卻不給我錢糧。

我不拔槍相向，已經是看到昔日情義的份上，但是想讓我再聽他號令，卻是想也別想。我做的對吧，鄒乾事?”　　“對，朱專員所言不差。當兵吃糧，在哪都是一樣的道理，沒理由讓別人白乾，就是古代也是皇帝不差餓兵！”鄒天明嘴裡微微笑道。

　　到了這個時候鄒天明豈能不知朱賢德說這番話的意圖所在。看到朱賢德還是一臉淡淡淡的笑意，卻是冷冷的看著他時，鄒天明當即就明白對方的意思。

　　他開口就表態道:“仙霞貫的壯丁隊自成立以後，就是邦興公一直在領導，成立鄉鎮保衛隊之後，也是邦興公個人在發放糧餉。與政府、藍衣社沒有直屬關系，它屬於邦興公的私人保衛隊，屬於光裕堂的個人武裝。”

　　說到這裡，鄒天明捧手說道:“朱專員，這些我都明白，也沒有做糊塗事，今日前來也是依規矩行事。光裕堂護衛隊成員都是成年男子，屬於藍衣社管轄范圍。鄒某今日前來，本意就是來拜會邦興公，別無他意。”

　　“只不過是聽到愚民在詛罵政府、詛罵藍衣社，所以才忍不住開了槍。”

　　說到這裡，鄒天明的眼色已經有些變化。在看到朱賢德居然又在這個時候轉變了臉色，他的心思也發生了變化。

　　鄒天明與朱賢德位屬兩端，一方是政府官員，一方是國民黨直接領導的特別組織，正不統屬。鄒天明服軟只是不願意被號稱‘殺神’的朱賢德盯上他，作為對方的打擊目標。無論是誰，都不願意惹上這種不吉利的同僚。

　　然而，在看到已方已經表達善意，並做出讓步之後，朱賢德還擺著那似笑非笑的冷冷態度，鄒天明的心裡就感覺特別的不舒服。

　　不過，他到底有著幾分城府，也不願輕易與朱賢德撕破臉面。於是開口繼續說道:“鄒某身為藍衣社乾事，為黨國效力，自然是聽不得這樣目無上級的行動。想來朱專員也是如此，不會因此而怪罪鄒某吧?”

　　此時的鄒天明，臉上的笑容已經不再是當初的親切笑容。它閃著幾分凶光，就好像一頭餓狼一樣，隨時會擇人而噬。它仿佛是在警告朱賢德不要多管閑事，各走各路。

　　鄒天明不怒反笑，頗有些出手朱賢德的意料之外。看到對方凶狠的目光，朱賢德微微笑起，他知道對方已經服軟。只要他不會要求太過分就能穩操勝券。

　　“鄒乾事與朱某互不統屬，朱某自然不會多管閑事。”

　　朱賢德說出了這句話，讓鄒天明心裡大松一口氣。這種殺神誰也不願意得罪，能不翻臉自然不翻臉的好。只是他心裡剛剛這樣想著，朱賢德的下一句話卻讓鄒天明面色大變。

　　“只是鄒乾事來去匆匆，你我同為黨國效力，朱某不得不提醒鄒乾事一句。……”

　　朱賢德的話還沒有說完，鄒天明的臉色就變得能滴出水來，搶斷了對方的話。

　　“怎麽講?”

　　“怎麽講?呵呵……”朱賢德的呵呵笑道。

　　他笑的很開心，看著也很親切。但是看到鄒天明的眼裡，卻是完全不一樣的表現。

　　看到鄒天明始終陰沉著臉，面目數變。朱賢德笑過之後才說道:“鄒乾事開槍打人，固然一時痛快。但是你可知道被你打的人是誰?”

　　“是誰，她不就一老婆子嗎?詛咒黨國，自然該死。難道你要為她出頭?”

　　鄒天明兩眼一皺，他始終不相信穿著這麽寒酸的老婦人會是有多少了不起的身份。而在這之前，他還看到了對方跪在邦興公爺孫面前求情。

　　鄒天明覺得朱賢德是在嚇唬他，十有八九就是想為她出頭，所以臉色更是陰沉了幾分，面上隱隱帶著凶光，藏著煞氣。

　　“不、不、不……”

　　朱賢德又是搖頭，嘴裡笑道:“這老表嫂與我半點關系皆無，我豈能為她出頭。……不過我不為她出頭，自然有人為她出頭，比如說……比如說她的兒子！”

　　“她兒子是誰?”

　　“她的兒子已經死了，就死在中日會戰中……，血灑淞滬，魂歸故裡。昨天朱某才將他的陣亡報告送回！”

　　“鄒乾事，你說這樣一位英雄母親、抗戰救國的烈士家屬，被你不明不白的開槍打死了，你覺得有人能放過你嗎?比如說……”

　　朱賢德語氣停頓，再次打起了啞謎。但是鄒天明心裡開始有些著急。

　　他暗暗覺得事情已經變的有些不對，只是不知道會是誰會對他這種跳出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的黨國特別組織成員出手。

　　想來想去，鄒天明都想不通會是誰將對他出手。

　　然而

　　未知的危險才是最大的危險，誰也不願意知道連對方是誰都不知道，就稀裡糊塗的丟了性命。

　　不過，鄒天明心裡這樣想著，面上更陰沉不定，但是他始終沒有開口想問。到了這種地步，他相信朱賢德一定會說出對方的姓名。現在對方語氣停頓，只不過是拿腔作調而已。

　　“比如說熊高官，……比如說……比如說他！”

　　朱賢德果然說了，說到熊高官時沒什麽不同，鄒天明知道對方口中的熊高官就是熊式輝。被熊式輝盯著當然麻煩。但是朱賢德說到他時，居然態度有些神秘。

　　但是，作為一個省政府的專員，除了熊式輝，朱賢德還能認識誰。這已是對方能接確到的頂天人物！

　　看到朱賢德故作神秘，鄒天明笑了，笑的頗有深意。

　　“朱專員，他是誰?莫非是……?”

　　鄒天明沒有將話說完整，但他的那笑容和語氣。早已透露他的不屑一顧。以為朱賢德是在故意拿捏他，說不定就沒有這個他！

　　“除了熊式輝，江西誰還能比他更牛叉！”鄒天明心裡這樣想著，面上帶著冷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