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直到深夜,周寧才神色匆忙的從晴雨樓離開,三樓那間可以俯瞰秦淮的小閣樓,也足足亮燈到了第二天天明。
當天夜裡,一隻信鴿悄悄地從周府裡飛出,隱沒在了黑暗中。
林榛困倦在桌子上趴了一會,這一天一夜機會都沒怎麽休息,祝初瑤從後面小心的給林大哥披上一件外袍,也困頓的不行,打著哈欠,輕手輕腳的下樓休息去。
周府中,後半夜才回來的周寧也睡得沉沉的,只有周公敏的書房裡還傳來談話聲。
魏老頭坐在太師椅上,緊鎖著眉頭,正在和周府尹討論著。
周公敏深吸了一口氣,說道:
“沒想到這劉家背後竟然還有如此背景,若非魏先生告訴我,下官還真不知道這裡的條條道道。”
周府尹頓了一頓,又接著開口道:
“難不成此次魏老先生下江南,不光是為了主持七夕詩會,為朝廷挑選人才,更是為了追查此事?”
魏老頭放下手中的茶盞,慢條斯理的點了點頭,說道:
“不錯,老夫此次來金陵,乃是帶著上面的密令,其中有一事就是查清楚這金陵劉家的事情。”
說完,恭恭敬敬的指了指天上。
周公敏心中一懍,大喜過望,激動地問道“是不是終於要對那背後的主子動手了?”
魏老頭帶著笑容點了點頭,周公敏慢慢的冷靜了下來,想了一會又問道“魏大人在朝中已經告老,此次前來金陵不是已經失了官職?想來有些事情定是不便出面吧?魏大人若是有所需要,盡管開口,下官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魏老頭擺了擺手,說道:“在老夫來之前,皇上就下了密令,賜我太子太傅一職,只是秘而不宣罷了。”
周公敏了然,當今聖上雖有幾位子嗣,可無奈全是公主,只有老來得了一子,剛出生就立為了太子,如今也不過才一歲多,顯然魏大人這個太子太傅也只是為了方便魏大人在金陵方便行事,太子太傅官居一品,沒有太大的實權,但給魏老頭提供了一個正兒八經的行事身份。
兩人繼續密謀著大事,魏老頭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似得,笑著說道:“這件事說來也有趣,林小先生竟然也牽扯到了其中。”
周公敏哈哈一笑,望著魏先生說道:“此事我也聽周寧提過一兩句,兩人最近正忙著這事呢,起因竟然是劉家在後背造林榛的謠言,這下惹得林榛不高興了,漸漸地也卷入這件事裡了”
魏征端起茶盞,抿了一口茶道:“老夫總有種直覺,劉家這事說不得就得壞在林小兄的手上,從老夫第一見到他,就覺得不是什麽省油的燈。”
周公敏有些將信將疑,這林先生固然是文采好了點,機敏了點,可他還真不清楚為何魏大人會如此看重林榛,不過魏大人歷來慧眼識玉,想必這林榛定是有他沒看出來的過人之處。
魏老頭人老成精,看周公敏臉上的神色就知道他不太相信林榛能壞了劉家的大事,別說是他了,就連魏老頭自己都懷疑自己的直覺是不是出問題了,畢竟劉家身後的那位連魏老頭都感到頭疼。
林榛呼呼的睡到了中午才悠悠醒來,他睡眼朦朧的看著窗外刺眼的陽光,才意識到已經是晌午了。
連忙喊來初瑤,交代著城西作坊整改的事情,先讓人把小作坊重新規整規整,果乾和零食的製作需要盡快提上日程。
和劉家的恩怨一碼歸一碼,可不能因為耽誤了掙錢,
真要是耽誤了真錢,那這帳可得算在劉家的頭上,他這樣乾等於是在幫仇家省錢,真不愧是感天動地品德高尚林先生,林榛搖頭晃腦的想著。 把作坊的事情交代清楚,林榛在自己的小閣樓裡收拾了點東西,找了個包袱裝了起來。
下了樓,走到門外的街道上,又尋找了點雜貨鋪,買了些雜七雜八的東西,全都一股腦的塞進包袱裡,找準方向,去周府尋周寧去了。
林榛找著周寧,二人結伴出了城。
周寧跟在林榛的身後,摸不著頭腦的問道:
“林大哥,咱這出城是要去哪兒?”
林榛說道:“我昨晚一直在想,劉家既然讓李大毛他們把棺材放在城外祖墳就把他們趕走了,定然是希望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既然這樣,那為什麽非要多此一舉,殺害劉老頭的妻兒呢?”
周寧這才明白過來,說道:“除非…”
“除非劉管家有一個必須殺他們的理由。”林榛打斷了周寧的話,斬釘截鐵的說道。
周寧恍然大悟,原來這是要去尋找劉管家必須殺死劉老頭妻兒的理由來了。
事情發生的地點昨天已經向劉老頭打聽好了,再加上周寧連夜偷偷去翻了衙門的卷宗,直接去附近尋找就可以了。
“可是,咱這一趟去,能找著嗎?劉家既然殺了人,沒有理由不毀滅證據啊。”
林榛看了一眼自己手上拎了的包裹,有些不確定的道:“我試試吧,盡力而為。”
根據劉老頭說的和卷宗中記錄的,劉老頭的兒子也就是劉安和妻子劉秦氏屍體被發現的地點,正是城西樹林外再向東兩裡的地界,那兒雖說靠近官道,但因為城西的密林裡到處都是墳堆,也很少有人靠近。
林榛和周寧二人到了官道旁之後,發現這官道不僅人煙稀少,更是年久失修, 道路兩旁早就長出了人高的雜草。
周寧環顧四周,感歎了一句:“倒真是個殺人放火的好地方。”
林榛放下手中的包袱,扔在地上,包袱落地還震起了不少塵土,看起來分量不輕,周寧剛才把腦袋湊過去看看裡面裝的是什麽,就被林榛叫住。
“我們兩散開找找,這附近草深,哪兒被屍體壓過肯定一眼就能看出來。”
二人遂進了這人高的草叢中,仔細尋找著拋屍的地點。
林榛的身形漸漸隱沒在深深的野草中,他小心翼翼的向前一步步探去,不擔心自己會在這野草叢中迷了路,只是生怕自己不小心的大動作破壞了現場,漏掉了什麽重要的線索。
找了好一會兒,林榛突然隱約之間聽見了周寧的呼喊聲,只是這野草又高又密,林榛踮起腳尖四處張望也看不著周寧的身影,好在他五感聰玲,循著隱隱約約傳來的聲音摸索了過去。
堅韌的草葉劃拉在林榛的身上,不僅有些微痛,有時候還有些纏繞在一起的藤蔓,需要費一番功夫才走的過去。
他和周寧一呼一喝的不斷確定著對方的位置,好不容易靠近了周寧,林榛累的有些氣喘籲籲。
他停下來彎著腰,努力的平複呼吸,心想著這趟回去怎麽也得弄兩本武林秘籍練練,啥時候練成了輕功還用受這種罪?
過了一會,林榛直起腰來,又喊了一聲周寧,確認了周寧的位置後,剛走了沒幾步,就踩著了個什麽東西,硌得林榛腳痛。
林榛低頭望去,頓時瞪大了眼睛,驚呼道:“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