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閣老圍著遼東的奏報,互相遞了個眼神。
這種軍國要事,必須要請示陛下才可以。其中要有官員任免,又有兵力調整,內閣也只有建議之權。
“請兵部尚書楊博,我們一同去見陛下吧。”嚴嵩看到奏報之後,便首先開口道。
原兵部尚書聶豹,因替兵部員外郎楊繼盛求情,惡了嘉靖已被免職在家閑住。現的兵部尚書楊博剛剛上任不到三個月。
對此,徐階與呂本兩人並無異議。三人連袂而行,來到西苑求見。
黃錦看到三位閣老同來,便知道出了不小的事情,否則根本就沒必要來三位閣老。
他不敢怠慢,急忙進去通傳,很快便請了三位閣老進去。
遞上遼東的奏報,嚴嵩等人站在一旁等候。
嘉靖看完奏報,眉頭微皺道:“三位閣老,你們可有什麽好的建議。”
“陛下可調善戰老臣,分兵駐守遼東北部。”嚴嵩拱手建議道:“老臣穩重而不貪功,守成有余。遼東北部各族混居,其勢複雜難明。因此也不求開拓,守住便可。”
“嚴閣老還是老成謀國,此言持重啊。”嘉靖點點頭又道:“聽閣老的意思是守住即可,誰還有更好的意見。”
徐階這時也躬身道:“臣也覺得,嚴閣老說的對。遼東苦寒之地,又無所產出。長年征戰的話,於我大明消耗日增卻無收益。若非此地能與女真市馬,恐早棄之也。”
呂本跟著道:“此地雖只能市馬,但是對於我大明也是重要。若無處買馬,九邊戰力便弱,更無半點野戰之能,不可輕棄。”
嘉靖微一沉吟便道:“既然三位閣老都是這麽說,那就是只要守住遼東即可。只是派誰去,才能支撐遼東局面,面對打來孫汗的侵略襲擾。若是不能面對此等複雜之局,恐非好事。其人喪身事小,遼東失守才是大事。兵部尚書楊博可在,召其前來。”
事情到這裡,便是確定人選,兵部的意見很重要。
黃錦還沒出去傳召,便有小黃門傳話說,兵部尚書場博求見。
楊博進殿之後,便向嘉靖行禮,之後又向三位閣老拱手道:“閣老們已經先來一步,楊博晚到一步,還請見諒。”
嚴嵩輕輕擺手道:“楊尚書,剛才我等與陛下都看了奏報,商議了一番。對於遼東之地,我們三個閣老認為,棄之可惜,守之又難。今須選一稱職之人,往守遼東北部,與打來孫汗對峙。你意下如何。”
“三位閣老確是謀國之言,臣也是如此認為。”楊博見三個閣老都這麽說了,自己也沒啥好標新立異的,便附和道。
“遼東是市馬重地,若無遼東,我大明的戰馬便要少了一半,也不得不守。”徐階接下來道:“楊尚書,你覺得,誰去守住遼東北部最合適?此人必須有勇有謀,獨當一面方可。”
嚴嵩這時道:“我覺得,東南的俞大猷或者可以。此人現為蘇松副總兵,帶領狼兵與倭寇交戰,頗有斬獲。而且此人年輕不大小不小,剛剛四十出頭,行事也很穩重,正可鎮守遼北。”
“嚴閣老說的不錯,俞大頗有幹才,亦是良選。”楊尚先是讚同,而後話風一轉道:“只是東南剿倭也是要事,不宜中途換將。本來張尚書與李巡撫已經因罪押解入京,再將俞大猷北調,恐東南倉促之間局勢糜爛啊。”
呂本聽到兩人的對話,眼中一亮。他最看不慣的就是嚴嵩,凡是嚴嵩讚成的他都會反對。
這張經與李天寵,聽說就是因為得罪了嚴嵩的乾兒子趙文華,才被誣告而治罪。如此兩位封疆重臣,能保自然要保下來。 “陛下,臣倒有些計較,也不知道當講不當講。”呂本沉聲道。
嚴嵩微微一笑,這就對了。呂本這老小子,向來對自己不含糊,定能如自己所想,去救張經與李天寵。若不是收了高拱的銀子,今天決不會讓這呂本如願。
嘉靖微微一擺手,“呂閣老有什麽當講不當講的,國事為重,當著朕的面,自當暢所欲言。”
呂本點頭稱是道:“既然張經與李天寵二人獲罪,不如就將兩人降職發配遼北,讓他們兩個人帶罪立功。若是在京中治罪,於國無用,反不如讓爾等為國捐出有用之軀。”
“陛下,此兩人皆是因為畏戰貪財而獲罪,這樣的人怎麽能夠讓他們再去遼北?”嚴嵩急忙道:“他們去遼北,也不見得就能扭轉不利局面。 ”
嘉靖其實對於呂本的提議,已經有些意動,但是聽了嚴嵩的話,又變得猶豫了。
“話是這麽說,但這兩人也是久經戰陣的。”呂本爭辯道:“尤其那張經,曾於西南各族混居之地,屢次平叛。而遼東也是各族雜居之地,除氣候寒冷外,情形與西南相近。因此,派這兩人去遼北,也正得其人。”
徐階最是滑頭,目光在嚴嵩與呂本兩人身上掃了掃,才躬身道:“臣覺得兩位閣老,各有各的道理。但此事事關重大,還要請陛下拿定主意才可。”
嘉靖對於徐階的回答也算滿意,他看向兵部尚書楊博道:“楊卿,你可有補充的?”
楊博立時拱手道:“現在九邊之外有俺答覬覦,因此九邊不可輕動。薊鎮又有守護京師之責,更不能動。臣認為,呂閣老所提人選最是合適。張經與李天寵這兩人,從前皆有戰功。只要陛下訓之以戒示之以恩,必會盡心竭力,替陛下鎮守遼東之北。”
嚴嵩張了張口,便又閉上不再多言。
呂本笑著看了嚴嵩一眼,貌似很是得意。
嚴嵩則乾脆連眼也閉上,圖個清淨。此次收了高拱一萬兩銀子,便也算言而有信,將這兩人保了下來。至於趙文華是自己的乾兒子,自己也沒對不起他,剛剛還阻止來著,只是沒能攔下來罷了。以嚴嵩的城府之深,混跡朝堂之久,輕輕松松,便將事情處理的毫無痕跡。
而呂本則顯得不夠火候,被嚴嵩利用了,卻還沾沾自喜。若是呂本知道,嚴嵩收了高拱的銀子而故意放水,心中怕是會有極大的挫敗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