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載垕才不管景王的爭辯,隻當他是個小孩子。
“好好好,你沒有病。”朱載垕笑著道:“為兄正要向這位道長請教一些養生之術,好強身治病,四弟不如一起可好。”
景王臉色極不好看,盡管強調自己沒病,還是被無視了。
他胸中的鬱悶之氣無處發散,又不能對朱載垕如何,只有狠狠的一甩袖子,“太醫說我身體很好,就不用請教了。三哥還是好好保重身體吧,免得賺了錢都沒命花。”
吃道人摸了摸胡子,看看兩位皇子,接口道:“老道的養生之術,無病也可以強身健體。走的是專氣至柔衝虛返實的路數,倒是很容易上手。”
又瞥了李彩鳳一眼道:“若是用功,這個……多子多福也是可以做到的。”
這話就有些蠱惑人,一時間兩位皇子加幾個隨從都靜了下來,顯得尷尬無比。
“哼!”景王最先冷哼一聲,“父皇修道煉丹,乃是順天應人,求長生以護天下萬民。三哥來這裡,學什麽養生之術,不過是好色之徒的一己之私。莫要以為,學些道術投其所好,就會讓父皇對你刮目相看,不過是白用心思,更會被朝中大臣恥笑。”
“三哥請了,我羞於與你等為伍,這就去後面繼續為父皇祈福。”景王一番義正辭嚴之後,便轉身離去。此事又是一件把柄,或許可以利用一下,給裕王身上再潑些髒水,壞其名聲。
朱載垕看著景王背影搖搖頭,對吃道人說道:“道長,養生之術能強身健體,就不要刻意強調什麽多子多福。升鬥小民尋常百姓,對此或者極有興趣。但那些高門大戶書香世家,認為這樣有失體統。哪怕心中喜歡,嘴上是一定要唾棄的。”
田義嘴巴張開,老道在他心中的高人形象已經蕩然無存,有種被深深欺騙的感覺。
“大哥哥,這老道士不正經,我們別理他了!”李彩鳳忿然道:“我爹說過,當著女孩子的面講什麽生孩子之類的,都不是好人!”
吃道人臉上有些掛不住,爭辯道:“孔夫子都說過,食色性也。這有什麽,孔夫子不也是成了一代聖人嗎?這位公子是個明白人,養生術強身健體,這是基礎。身體好了,不只是多子多福,還能氣力大增,食欲大振。長生不死是夠嗆,但是長命百歲也不鮮見。”
李彩鳳才不管孫義正這老道說的什麽,“為老不尊!”
女人不管大小,都不會跟你理論。李彩鳳雖然年紀小,但也是天性使然。老道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硬是憋的心口痛。
“好了、好了。”朱載垕擺手製止兩人爭執,“道長性子直爽,不會故弄玄虛,是個有真本事的。莫要因為道長說的直接,就認為道長品行不端。”
吃道人神情激動,連連點頭,“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公子。本來還想向公子募些銀兩,再教授養生之術,現下可以少收些。”
李彩鳳一撇嘴,“先前還說的好象怕失傳似的,結果還要銀子,真是掉到錢眼裡了。”
老道士那麽大的年紀,氣的胡子都快飛起,怒道:“老道我遊方天下一無定所,募些銀子修個道觀安身立命都不行了?何況是盡心相授一身所學,又不是坑騙他人,有什麽不可以。”
“彩鳳,你莫要再激怒道長。”朱載垕沉聲說道,這小丫頭今天表現有些刁蠻任性,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小丫頭吐了吐舌頭,退到了一旁。
“孫道長,我身為皇子,
既然跟隨道長學了養生之術,自然不會讓道長居無定所。”朱載垕道:“尋常百姓請僧道做法,還要出些香火錢,何況道長也不是貪婪之人。不如請道長長駐於我府中,也好隨時請教。” 老道一時改不順口,急忙道:“公……殿下仁厚,讓老道敬佩非常。固所願也,不敢請耳。”
通過交談,朱載垕才知道,老道孫義正也是湖北人,與大真人陶仲文是同鄉。他來到京中已經數月,只是為人直率,不擅逢迎,陶仲文也不敢推薦他去見皇帝,免得惹禍上身。
只是這孫義正道人耍小聰明,用什麽多子多福忽悠朱載垕。也是吃道人城府不夠深,學不來陶仲文那種世外高人作派,說白了就是不太會裝。
結果三言兩句,反倒被朱載垕給帶走了。
收攏這麽一個道人在身邊,朱載垕也是有自己的打算的。用得著用不著,有個道士在身邊嘉靖知道了也能對他略有改觀。更何況,孫義正還是大真人陶仲文的同鄉,就是對方不說自己的好話,也不會說壞話。
這和景王在靈濟宮祈福一樣,都是投嘉靖所好,也是一種自保之道。
不過,吃道人孫義正還真的有些本事,一套五禽戲是真的有養生之功。
朱載垕跟著老道學了三天,便掌握了要領,身體每每會出一場透汗,精神也健旺許多。最直觀的,就是朱載垕每天手抖頭痛的時間變的少了一些,臉色也在好轉。
這幾天高拱也沒閑著,親自去西苑求見嘉靖,送去了朱載垕的陳情書。
“兒臣頓首,自母妃新喪便意志消沉神思不屬,又負沉屙頭如開裂手抖如篩。欲親近父皇反遭斥責,府中窘迫而惶然無措,又因心有鬱結方負氣於商事。然兒臣終究熟讀孔孟之書,現下思之實是孟浪之所為。今有悔意一改前行,商事交於成國公世子朱時泰。兒臣欲尋幽靜書院,安心研讀聖人之大義微言。一為養病,二為悔過……”
大太監黃錦在嘉靖的面前,將朱載垕的陳情書宣讀了一遍。
嘉靖眉頭時而緊皺,時而舒展,誰也看不懂這位帝王是什麽心思。
“臣自上次受到陛下斥責,便立時到裕王府中勸說殿下。”高拱等黃錦的話音一落,便拱手道:“殿下心生悔意,決定痛改前非。殿下如今不過十六歲,正是少年心性,逢母喪性情才有巨變,望陛下憐憫。”
對於高拱的說辭,嘉靖並沒有立時回應,而是手指輕扣面前的桌案。
就他的本意,是想狠狠的收拾裕王一頓。除了不喜之外,也有著最近時局不穩使他煩躁不安的原因。但康妃的喪事簡辦,又對裕王罰俸一年,已經有些不妥。如果再對朱載垕嚴厲懲處,朝堂之上還不定會再起什麽風波。
加上陳情書也寫的聲情並貌,更是讓嘉靖動容,這出氣的心思也就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