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載坖自己的家事,只要打定了主意,這些臣子也沒誰敢逼他。
徐階放又拿起一本新的奏折,是烏司藏那邊送來的。
曾受成祖冊封的仁蚌巴家族發生叛亂,其家臣才丹多傑佔據大片的地區,與仁蚌巴家族對峙。
這本奏折,就是仁蚌巴家族送過來的求援信。
朱載坖沉思片刻,才問道:“依閣老之見,此事我大明管是不管?”
徐階現在已經能漸漸明白朱載坖的心思,這不是守成之君,而是開拓帝王。
有了這個認識,徐階便揣摩著道:“以老臣看來,此時正是派出我大明軍隊的好機會。烏司藏雖為大明之土,但少有對其節製。其地各個教派頭人爭來打去,少有靖時。莫若以平息紛爭為由,派我大明之強軍長駐於高原之上,從而委派官員調停治理。”
“閣老的想法,與朕不謀而合。”朱載坖也看出來,徐階是在順著自己的意思說的這番話,但值得鼓勵,“朕以為,仁蚌宗的求援可以答應。這才丹多傑是個叛臣,又佔據諸多土地,是我大明統治的障礙,可以除去。而且高原之上頭人林立,必須用盛兵天威以震懾之,使其無不俯首不敢妄動。”
“此外,還要將烏司藏的主要寺廟擴建,以收買各個教派的頭人。”朱載坖盤算著道:“如此有恩有威,調停他們的矛盾,並給他們劃分各自的片區。由我大明官員監督,再有大明強軍震懾。用不了數年,烏司藏便可平定如中原。”
“陛下,派多少兵馬合適。”徐階探詢道。
朱載坖看了一眼旁邊掛著的地圖,“大明軍衛所已經整頓完成,全軍戰力都有提升。便由成都府就近派出一衛人馬即可,不必再派強兵。其後,可由成都府其余衛所每三年一輪換,為四川總兵所節製。”
“是,臣這就擬旨。”徐階點點頭應下。
田義守在一旁,正自無聊,便看到殿外一名小黃門急急跑來。
“啟稟陛下,遼東急報!”小黃門一進殿,便急忙俯身舉著一隻信封道。
田義大走走過,將那信封取到手中,回到朱載坖身邊雙手舉著送上。
朱載坖聽說是急報,心裡還覺得出了什麽事情。可是遼東有李成梁與顧承光帶兵,又有張經這種老油條的總督坐鎮,應該不會出亂子。
當看完手中信上的內容,朱載坖的臉色一喜,順手將信紙交給了一旁的徐階。
徐階看向這封信,“臣奉皇命督造寶船,深入野嶺而伐巨木,晾曬三年始可堪用。又有數萬工匠,破巨木為板斫之成船,耗時經年。今成寶船四十八條,大船六十四條,中船百零八條,特報於陛下所知……”
消息的落款不是別人,正是曾奉嘉靖之命在遼東沿海建立船場的顧承光。
“鎮遠候世子,雖無實職,但為陛下盡忠用命,實為難能可貴。”徐階連連點頭,又接著道:“陛下如何使用這些寶船,是命人出使西洋,還是交於水師操演。”
朱載坖在朝鮮還建有一個船場,那裡最多就是生產大船,而生產不了寶船。因此,他是不會將寶船交與水師的。水師的大船可由朝鮮境內船場生產,而寶船則要交給張元德。
因為朱載坖之前就給張元德安排了出海貿易的任務,此時張元德還在海外未曾回歸。這些年來,張元德帶著船隊屢下南洋諸國,與土著交易,還與弗朗機人交易,為大明掙來了無數的金銀。就是因為張元德掙來的銀子極多,這才讓大明實現了將稅收貨幣化的目的。
現如今百姓交稅便直接交錢,這就方便許多。
“這許多的海船,一下子都造了出來,也是難為他了。”朱載坖頷首道:“航海書院有許多生員,正可上船實習,以為將來出海準備。待英國公次子張元德歸來,便將寶船交由他出使西洋諸國。”
“靖海伯王直那裡,不會有什麽不滿吧。”徐階沉吟著問道。
朱載坖笑道:“靖海伯並非是有野心之人,他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忙。而且,寶船可不能交給他,否則他的事情就辦不成了。他現在的船也已經不小,足夠用了。”
王直還被委派了一個東洋靖海使的差事,依舊如前些年一般,在東瀛各島之間流轉縱橫。
他更多的時間,便是在尾張國與織田信長打交道。
若是將寶船交與王直,開到倭國去。萬一將倭國的諸世家和大名都給嚇住,他們將來不敢對大明出手了,那會影響朱載坖的計劃。
朱載坖對於顧承光的表現,明令嘉獎。身為鎮遠候世子,一心為國,獎白銀千兩。
對於顧承光的獎勵,重要的不是那一千兩銀子,而是上了邸報的明令嘉獎。此是為顧承光揚名之舉,他可並不缺銀子。
“陛下,這裡還有劉山長的奏折。”徐階取取出一本折子,“劉來上報,格物書院已經擴建完成,可容萬人居住。”
朱載坖點點頭,“他們倒是建的快,這許多房舍,數月之間完工,應該不易吧。”
“共有房舍一千五百間,每間可隔為兩室,每四人可住一室。”徐階笑道:“住是住得下,只是簡陋了些。”
朱載坖可是知道後世的學生宿舍啥樣, 八個人上下鋪住一室的很常見啊。四人個住一間屋子,已經很不錯了。
“來京參加秋闈的考生不少,可讓他們住進格物書院的宿舍之中,由劉山長傳授些格物之學。”朱載坖淡淡的道:“秋闈大比結束,他們便要搬出來了。這格物書院,是要培養一些有志於百工之士,為大明造器的。”
徐階這時插言道:“陛下,老臣有些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徐卿有話直說便是。”朱載坖只是的看了欲言又止的徐階一眼,便知道了他想說什麽。
“老臣以為,將聖學學好,便可齊家治國平天下。格物之學與聖學相比,實為小道。”徐階果然不出朱載坖所料,他又接著道:“一間格物書院,修建如此多的房舍,縻費田帑不算,還教些無關痛癢之學,非是明智之舉。”
朱載坖很想拍桌子,但是這個時代的認識就是這樣,發脾氣無濟於事。
他只能耐心道:“徐閣老所見,與朕所見不同。徐閣老所說的道理,自唐宋以來皆以為至理。可是朕遍覽史書,卻發現了一個問題。夏之國祚千年,商之國祚八百年,周之國祚八百年,漢武時尊儒術國祚為四百年、唐三百年、兩宋亦三百年。既然聖學如此重要,卻為何在獨尊儒術之後,反而國祚變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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