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過午夜,噠噠的馬蹄聲響起,一輛馬車從黑暗中慢慢來到袁府大門,兩列仆人提著燈籠依次而出,把這一段道路照得通亮。早在大門等候的袁紹趕忙上前,親自掀開車簾,扶袁逢下車。 “叔父,怎麽這麽晚才回來?”
袁逢走了兩步,活動活動筋骨才說:“還不是大將軍,我用了三個時辰才勸動他,其他幾家也不過跑了三個時辰,這還要算上花在路上的時間。”
感覺壓在自己身上的力氣時大時小,袁紹知道叔父的老寒腿又犯了,回頭對仆人急道:“快拿兩個暖膝過來!”
袁紹一臉關心的望著袁逢,埋怨說:“何進不過是一屠夫,叔父那麽在意他幹嘛,您看您,累了一天腿病又犯了!”
袁逢心中一暖,提醒道:“要稱大將軍。”
“他不配!”袁紹十分不屑。
袁逢耐心說:“說過多少遍了,我們袁家四世三公,聲名顯赫,位極人臣,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在盯著我們。你一舉一動都是士人表率,都有人在看,要嚴格要求,不犯一點錯誤。”
袁紹扭頭不語。
看到袁紹還是一臉不服,袁逢揮揮手趕走了仆人,拉下臉色教訓道:“黃巾逆賊禍亂天下,幾乎動了大漢根基,陛下卻不思進取,仍舊寵信宦官,對我們黨人多加防備。何進乃是當朝大將軍,手握兵權,只要他在我們這一方,我們就立於不敗之地。忍讓就忍讓,萬不可把何進逼到宦官陣營。”
“何進大字都不識幾個,要聲名沒聲名,要見識沒見識,能有什麽用?”袁紹雖然還是不服,但口氣已經松動了。
年輕人,有點傲氣很好,袁逢對袁紹還是很滿意的,笑呵呵道:“沒見識才是最好的,陛下放心,我們也放心,有見識我們才是真麻煩,你還年輕,不懂啊!”
袁紹似懂非懂的點點頭,眼睛一轉問:“商談的結果怎麽樣?”
袁逢意氣風發的說:“首功給何進,小輩裡面你功勞最大,功勳你位列第五!”
袁紹大聲道:“什麽!何進沒出過洛陽,沒上過戰場,他是首功!”
袁逢一臉不悅,訓斥道:“那麽大聲幹什麽!何進是大將軍,總督天下兵馬,拿首功有什麽不對!功勳前十有我們七人!”
“這還差不多。”
袁逢突然想起了什麽,一臉嚴肅的叮囑說:“還有,如果你封賞下來了,你一定要上表辭掉!”
“憑什麽!”袁紹不乾!
袁逢望著漆黑的夜空,幽幽的說:“你年輕,還大有可為,只要我還在朝堂之上,你就必須要裝作無意官場的樣子!”
“我已經八年沒入仕了!”袁紹已經感覺到這是一個大有可為的時代,已經按耐不住要嶄露頭角,忍不住問道:“憑什麽袁術就可以一路升遷?”
袁逢直勾勾的盯著袁紹,一張老臉離袁紹鼻尖不到一寸,黑夜似乎也掩不住袁逢眼中的光芒!
“因為你比他優秀!”
袁紹氣鼓鼓的不說話。
“宴會的事情怎麽樣?”
看到叔父問正事,袁紹不情願的回答說;“除了那個朱武,一切順利。”
“朱武?取張梁張寶人頭的那個?”
“嗯。”
袁逢疑惑的說:“他不應該在冀州嗎?怎麽來洛陽了?”
“孩兒也不知道,派去的人手都沒回來,曹操進去過他們的住處,說朱武至少帶了兩百親兵進京,派去的人應該被發現被處理了。”袁紹說道正事,一絲不苟。
“兩百親兵!他要幹什麽!”袁逢驚呼一聲,嚴肅的說:“把最近尤其是今天發生的事情詳詳細細的講給我聽!”
袁紹並不覺得兩百精兵有什麽奇怪的,仔仔細細的講完了,袁逢才說:“這個朱武怎麽敢這麽囂張?他會不會投靠了十常侍?”
袁紹詫異道:“不會吧,朱武年輕氣盛,沒見過世面,囂張一點也是正常的。怎麽說他也是挺有骨氣的,應該不會投靠宦官吧?”
袁逢不語,心中蒙上了一層陰影。
袁紹當然要稟報一些好事,道:“今日宴會,孩兒還得到一個消息,或許對您有用。”
“什麽消息?”
“十常侍趙忠在洛陽城西有一處府宅,嚴重僭越,佔地比皇宮還大!”
“真的?!”
“孩兒確定是真的!”
袁逢暫時忘記了不快,喜道:“太好了!哦,對了,把你養得那些個死士全部派出去,現在正是用他們的時候,我要在明日早朝之前得到詳細的情報!”
袁紹眼中閃過一縷精光,躬身道:“孩兒早已派出去了,明日一早必有消息!”
次日清晨,劉宏在十常侍的催促下不情願的上朝了,十日兩上朝,這對經年不上早朝的劉宏來說,是一個很嚴峻的考驗!
張讓在左,趙忠在右,劉宏坐在龍椅之上,有氣無力地擺擺手,示意早朝可以開始了。
張讓出列高喊一聲:“有本早奏,無本退朝!”
趙忠正要抬腿下跪,皇甫嵩搶先一步,中氣十足大聲道:“臣有本奏!”
看到又是皇甫嵩,張讓心中大恨,真是個傻子,哪次都當出頭鳥,被人當槍使都不知道,你是要讓某家整死你嗎?
劉宏道:“講!”
為了清君側,剿滅十常侍,還大漢朗朗乾坤,被人當槍使又有何妨!武人的熱血讓皇甫嵩不怕犧牲!皇甫嵩朗聲道:“臣有本奏,臣本奏中常侍趙忠府宅僭越,嚴重違規,奏折中有詳細證據!”
哎呀糟了,洛陽城西的府宅被發現了,趙忠雙腿抖成一團,站都站不穩,急急忙忙跪在劉宏面前大喊冤枉,道:“皇上,皇上,老奴冤枉啊,他們冤枉我!”
靈帝一聽,竟然涉及自己親信的中常侍趙忠,馬上來了精神,道:“快呈上來!”
十常侍內部也不是鐵板一塊,看到皇甫嵩如此膽氣十足,張讓就知道趙忠要完了,心裡竟然有一些歡喜,但更多的是恐懼,黨人還掌握了什麽證據?有多少是對我不利的?張讓小心翼翼的把奏章呈給了劉宏,劉宏面無表情的看完,一言不發。
看到劉宏一言不發,熟知劉宏秉性的趙忠就知道劉宏已經相信了皇甫嵩的話,自己完了!趙忠恐懼的面無血色,跪著爬到張讓面前,拉著張讓的褲腳求道:“張讓大人,張讓大人,我們共事多年,你要為某家說句話啊!你要證明某家的清白啊!”
張讓不動聲色的退了兩步。
趙忠又去拉劉宏褲腳,不住的哀求,磕得滿頭鮮血。
劉宏一把把奏折摔在趙忠面前,大怒道:“夠了趙忠!枉費朕對你多年的信任,看看你建的房子,比朕的皇宮都大了,你要幹嘛?你要造反嗎?”
趙忠抱著劉宏的大腿,哭訴道:“皇上,皇上,老奴多年服侍您,更是親自把您從河間迎到洛陽,老奴對您忠心耿耿,絕無二心啊!”
“皇上,您要相信老奴啊,老奴就是貪了一點,老奴對皇上之忠心,日月可鑒,天地可表啊!老奴無後,就是想要房子大點,絕對不是造反啊,皇上!”
趙忠突然想到了什麽,大聲道:“皇上,皇上,老奴略有薄財,願意全部獻給皇上啊,老奴願意把全部身家就都給皇上啊!求皇上您饒了老奴吧!饒了老奴吧!老奴可是親自把您迎到洛陽的啊!老奴忠心耿耿啊!”
劉宏手上正缺錢,聽到趙忠願意獻上自己所有的錢財,又是從龍功臣,一時心動軟,就熄了處死趙忠的念頭。
“對了,要說僭越,下面那些個大臣哪家不僭越,袁家,袁家的歌姬至少有三百人,還有……”
看到天子已動心,趙忠又開始亂咬人,袁逢決定乘勝追擊,跪下道:“臣表奏張讓僭越!”
袁逢一下跪,滿朝公卿大臣都像是得到了信號,一時間紛紛下跪。
“臣表奏郭勝貪墨!”
“臣表奏蹇碩傷人性命!”
“臣表奏郭勝橫行街市,欺佔良田!”
“臣……”
張讓一聽這是要一鍋端啊,心中害怕,趕緊下跪求饒,痛哭流涕的為自己辯護,周圍的閹人也怕殃及池魚,也都跟著跪下,整個朝堂之上,除了劉宏,全都下跪在地!
劉宏耐著性子聽了一刻鍾,黨人的言辭越來越激烈,張讓開始還辯解一二,奈何一人難敵眾怒,很快就淹沒在黨人的口水之中,最後嚇得隻敢跪地磕頭求饒,額頭都流出了血!
劉宏最恨的就是這些個滿口仁義道德的公卿大臣動不動就跪下一片,強迫自己做這做那,這是你們的天下,還是朕的天下!
“孤意已決,貶趙忠為庶民,永不錄用!”
趙忠一聽能保的性命,當即大喜:“謝皇上!謝皇上!”
何進道:“陛下不可!不殺趙忠國法何在!”
“趙忠縱容假子行凶,天理不容啊!”
“不殺趙忠難以平民憤!”
“求陛下做主,鏟除十常侍啊!”
“十常侍禍亂朝綱,不殺不足以正上聽!”
孤已經處罰了趙忠,你們還想幹什麽?望著下面跪倒的一片大臣,劉宏心中怒氣更甚,大吼道:“夠了!朕已經處罰了趙忠,還不夠嗎?難道朝廷上下就你們是忠良,十常侍服侍朕多年,一直小心翼翼,未有差錯,他們之中豈能沒有一兩個忠良之人!”
眾人還想建言,劉宏直接道:“朕意已決,無需多言!”
袁逢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敲定封賞問題,揭發趙忠只是想壓住宦官氣焰,沒想到竟然扳倒了趙忠,這已經是意外之喜。看到劉宏堅持,袁逢納頭拜道:“陛下英明!”
眾官員也跟著道:“陛下英明!”眾人遂起身。
何進目視袁逢,袁逢會意道:“陛下,臣有本奏,這是討伐黃巾功臣封賞目錄,還望陛下過目!”
張讓慶幸自己躲過了一劫,戰戰兢兢的把奏章呈給劉宏,劉宏哪裡知道誰的功勞大,誰的功勞小,瀏覽一遍就同意了。漢朝年俸二千石以上的官員的都要經過皇上的任命,在朝堂之上程序就是張讓唱名,百官討論,劉宏拍板。
半個時辰過後,何進、皇甫嵩、盧植、朱儁、袁紹五人的封賞很快就確定下來,張讓也漸漸的緩過勁來,望著下面高冠士人,突然反應過來:今天自己不是要搶功嗎?怎麽變成黨人大封賞了?!
張讓這才明白,今日黨人的最終目的是敲定討伐黃巾的封賞問題,趙忠的運氣實在太背了,仔細一看,竟然沒有朱武的名字,這可是我要保的人啊,收了錢的!
張讓也顧不得奏折上的名字還沒唱完,跪下道:“皇上,臣找遍奏折,發現漏了一個大功臣!”
“哦,是何人啊?”劉宏不關心是誰,劉宏關心的是這個人是張讓舉薦的,也就是說不是袁逢何進一黨的。
張讓在朝中混了多年,自然知道現在怎麽處理好,轉身對皇甫嵩說:“皇甫大人,不知朱武朱允文功勞如何啊?還望皇甫大人細細講來!”
袁逢聽到朱武的名字,心中大道一聲不好,趕忙目視皇甫嵩,奈何皇甫嵩好像不明白似的,竟然把朱武的功勞一點不少的講了出來,袁逢大恨。
劉宏聽完,興趣大增,沒想到我大漢還有如此傑出的青年才俊,問道:“這個朱武到底是誰啊?”
張讓趕緊道:“皇上,這個朱武是從西園賣官所上任的,說起來還是您的門生啊!”
劉宏高興地說:“哦, 買官之人中還有這麽一個少年俊傑?”
張讓看到劉宏果然極有興趣,連忙道:“是啊是啊,老奴親自查過的,錯不了。想想年初那麽多地方官員棄城而逃,反而是這個朱武以少勝多,守住了城池,真不知道滿朝公卿大臣是怎麽舉薦人才的!”
劉宏哼了一聲,目光一閃才說:“朱武要大賞!”
張讓趕緊拍馬屁說:“皇上英明!朱武官至太守綽綽有余,兼之其驍勇善戰,不如命他為幽州上谷郡太守,也好讓他為皇上守衛邊疆。”
劉宏剛要點頭同意,卻聽袁逢高聲道:“不可!朱武年紀尚輕,資歷不足,貿然升至太守,恐難服眾!”
張讓冷哼一聲:“你家袁紹不照樣是年紀輕輕升任太守,朱武屍山血海中闖出來的功名,有何不可?”
袁逢知道朱武受尚已是必行,純粹是為了惡心張讓才出言相阻,道:“朱武身為北方人,又帶北方兵,實不適合在北方任職,按我朝慣例,應往南方任職!”
這也確是慣例,經剛才趙忠一事,張讓已經心有恐懼,暗道只要是個太守就行了,出言道:“那就讓他任廬江郡太守,不知袁大人意下如何?”
袁逢冷哼一聲,道:“豫章郡山越作亂,已經有兩任太守不幸殉職,朱武驍勇,又有兵馬,不如讓他任豫章郡太守。”
張讓不欲再爭,朱武遂被任命為豫章郡太守。
決定權不在朱武手中,準備再完全也有意外。
ps:我不知道我現在是什麽水平,很糾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