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誠痛苦地抱著頭。

　“我明明，明明已經不討厭你了的……”

　他難受地蹲在地上，隻覺得四周黑暗壓抑得要死。

　這個該死的風鈴。

　最後還要戲弄我。

　你明明知道，人腦無法做到主動屏蔽聯想的……

　夢中的風鈴……

　伊誠閉著眼睛，痛苦地笑了起來。

　夢中的風鈴。

　是的，這就是他的答案。

　不管他怎麽猜都猜不到的答案。

　每一次發生靈魂現象，他去猜對方是風鈴都是錯。

　那是因為——

　風鈴真實存在的地方，其實是他的內心。

　在他的夢境中。

　在他的大腦中。

　沒有離開過。

　他幾乎能想象得出，自己念數學公式時，風鈴在他腦中掙扎的好笑表情。

　他也能想象到——

　當他一次次猜錯，風鈴在他大腦中露出的無恥笑容。

　他到現在仍然分不清——

　那天晚上吻他的，究竟是風鈴還是姿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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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呵呵呵……”

　“我們來玩個遊戲好不好?”那個未見其人隻聞其聲的聲音輕笑著。

　“嚶嚶嚶，你這麽說就太令人傷心了啊。”

　“我可是為了你而降臨的哦。”

　“嘻嘻，你有一個很有意思的靈魂。”

　“嘿嘿，不用擔心，我會給你提示的。”女神的聲音繼續說到。

　“那是當然，我是靈魂女神嘛。”女神笑盈盈地說，“這可是心與心的交流哦，你我之間就可以省去語言那麽麻煩的東西了。”

　“你如果認出來我，就叫我的名字，”女神笑著說，“叫我風鈴。”

　……

　我叫風鈴。

　說起來也很奇怪……

　伊誠無數次聽過她的聲音。

　可卻完全不知道她的樣子。

　說到底，這個女神是所有女神中唯一一個沒有實體的。

　“你不想看看我的樣子嗎?”

　正是這時，大腦裡響起了風鈴的聲音。

　伊誠全身顫動了一下。

　“最後的告別了呢?”

　她笑了起來。

　“如果沒有真正看到的話，會不會覺得有點遺憾?”

　……

　伊誠站起來，趕緊回家。

　他不確定女神還有多少時間留在這個世界上。

　但是就像她說的，如果沒有真正看到的話，人生是真的遺憾。

　他回到家，在床上躺下來。

　然後閉上眼睛。

　弓思楠也湊了過來，勾起伊誠的手指。

　不知道過去多久，伊誠終於進入了夢鄉。

　……

　眼前是一大片的樹。

　一片又一片的樹，從他的眼前延伸開去，鋪滿了整個世界。

　樹上掛滿了風鈴。

　伊誠看到這裡，突然淚如雨下。

　這個該死的家夥。

　弄得這麽浪漫幹嘛?！

　他從一棵接著一棵的樹底下走過。

　上面掛著的風鈴。

　有彩燈形狀的，下面墜滿了詩。

　有八角青銅的，古色古香。

　有如同斐波拉契螺旋線的，看起來就像是一圈圈纏繞的蝸牛殼……

　一樹又一樹的風鈴。

　在風中搖曳著，發出好聽的聲音。

　它們就像是一曲安眠曲。

　靜靜地奏響。

　震撼著靈魂。

　伊誠一路走來。

　撥開層層風鈴。

　走進樹林深處。

　然後，一道咯咯的笑聲從樹上傳了過來。

　伊誠抬起頭來。

　眼含淚光看著樹上的少女。

　那是他靈魂深處的女神。

　跟他想象中的一模一樣。

　“嘻嘻。”

　對方笑了起來。

　傾國傾城。

　顛倒眾生。

　……

　一個月後。

　天上下起了雨。

　空氣潮濕。

　地上也鋪了一層積水。

　“要遲到了。”

　白靖雪站在小區門口，手中拎著一塊麵包和牛奶。

　伊誠站在屋簷下，一時沒接。

　“等等，我上去拿把傘下來。”

　“不用了。都快遲到了。”小白白了他一眼，“跟我一起吧。”

　伊誠微微一愣。

　然後快速跑了過來。

　白靖雪將傘遞給他。

　“你個子要高一些。”

　“好。”

　伊誠笑了笑，把傘握在手中，撐在兩人中間。

　“你的早餐我先幫你拿著。”白靖雪說，“到時候再給你。”

　兩個人並肩邁步在雨中。

　伊誠默默把傘靠向了小白那邊。

　過了一會兒。

　“你知道兩個人共撐一把傘叫做什麽嗎?”伊誠問到。

　“呃……”

　小白緊張地把臉轉向一旁，不敢看伊誠的眼睛。

　一張俏臉羞得通紅。

　“不、不知道……”

　“叫合歡傘。”伊誠嘴角微微上揚。

　“嗯哼……”緊接著發出一聲悶哼。

　“媽個雞！”小白一巴掌拍到他的腰上，“那叫相合傘。”

　“你這不是知道嗎?”

　……

　“今天的風兒真是喧囂呢。”

　莫曉恬趴在學校天台的欄杆上，眼神遼遠地眺望遠方。

　“這句話有點耳熟啊。”

　伊誠搖搖頭，他背過身來，跟莫曉恬並排站在一起。

　遠處的金色陽光灑下來，把兩個人的輪廓照得燦爛。

　雲收雨歇之後，天氣初晴的樣子真的很好看。

　“風兒停了，猜一首詞牌名。”莫曉恬笑盈盈地說到。

　“定風波。”

　伊誠立刻得出了答案——

　“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

　料峭春風吹酒醒，微冷，山頭斜照卻相迎。回首向來瀟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好詞啊好詞。

　咦?

　伊誠心中泛起一抹疑惑。

　剛才他不小心碰到莫曉恬的時候，好像聽到了來自她大腦中的兩種不同的對話。

　“今天天氣怎麽樣?”

　伊誠在後面補了一句。

　莫曉恬的身體僵了一瞬。

　“你剛才不是說了嗎?”

　她嘴角含著笑，一低頭就從天台走了下去。

　……

　“設A和B是歐幾裡德空間的兩個子集。如果它們可以分為有限個不相交子集的並集，形如和，且對任意i，子集Ai全等於Bi，那麽這兩個子集稱為等度分解的。”

　晚上，伊誠一邊敘述，一邊看著視頻裡的姿琦。

　“你說數學真的很奇怪吧?”

　顏姿琦撩撥著耳邊的頭髮，低頭看著書，“就像分球定理說的，在選擇公理成立的情況下可以將一個三維實心球分成有限部分，然後僅僅通過旋轉和平移到其他地方重新組合，就可以組成兩個半徑和原來相同的完整的球。”

　“這明顯是反常識的啊。一個物體的部分，被分割出來，結果組成了跟本體一模一樣的東西。”

　“是啊，”伊誠埋頭答題，頭也未抬，“就像我們之間的相遇一樣。”

　姿琦微微一愣。

　如遭暴擊一般。

　整個人都石化了。

　……

　“仆從，我有點冷。”

　弓思楠抱著肩膀，縮在被窩裡瑟瑟發抖。

　已經是寒冬時期了。

　“好、好。這就來。”

　伊誠點點頭，放下了本子。

　然後鑽進被子。

　他從後面握住了弓思楠的手。

　“……”

　數學女神臉色微微一紅。

　然後安靜地閉上了眼睛。

　……

　夢境中， 是一樹又一樹掛滿了風鈴的桃花。

　他輕車熟路地向著夢境深處走去。

　在那裡，孤高地坐著一個少女。

　她手上捧著一卷書。

　聽到伊誠的腳步聲抬起頭來。

　嫣然一笑。

　“你知道嗎，你真的是個騙子。”伊誠不滿地看著她。

　“我以為你早就消失了。”

　對方撇撇嘴，笑了起來。

　夢是靈魂棲息之所。

　只要你還有夢。

　我就還在。

　頂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