燒毀的別墅,搖搖欲墜。
江小慕瘦小的身影,面對著四隻龐大的藏獒,顯得很渺小和脆弱。
身上的鱗片微微的顫栗了起來,這是動物們面對死亡威脅的一種機能反應,江小慕看不出自己究竟像個什麽動物,總之已經不再是個人類了。
死亡的威脅近在眼前,江小慕開始流汗。
和林語溪的坦然面對不同,他的人生還沒過夠癮,還有許多的想要做的事情未去體驗,他其實很怕死。
不過怕不代表一定要逃。
兒時在村子裡被欺負的時候,他也會怕,但他最終的選擇,都是和對方互相傷害,這樣的選擇,也讓欺負他的人越來越少。
而和村民不同,此刻江小慕若是選擇和這四條巨犬互相傷害,無異於送死,但他依舊不逃,是因為身後有必須保護的人。
“你不走,我們都要死在這裡,你留不留下來,對我來說沒有任何區別。”
凝望著身前堅定的背影,林語溪能感覺得到,江小慕不願離開…
習慣了保護別人的她,從來沒有被別人如此守護過。
江小慕依舊擋在身前,讓她的心情其實很複雜,但她不知道,這種前所未有的心情具體是什麽。
而她最需要做的,只是保持冷靜,給江小慕分析眼前的情況,用最有效果的勸說,讓他趕緊逃離這死亡之地。
江小慕現在看起來像個怪物,可是在她的眼中,江小慕依舊是個普通人,而她只要還活著,就依舊是一位警察。
警察的職責,就是要盡全力保證公眾的安全,哪怕付出生命。
“林語溪…”
林語溪解釋得很清楚,可是江小慕依舊沒有挪動腳步,忽然平靜的問道,“剛才,師兄說你保護了那麽多人,最終的下場,是你哪天若是面臨死亡,沒有任何人會來保護你對吧…”
“這本就是我要面對的…”林語溪沉聲回答,想要繼續勸說江小慕趕緊離開。
而江小慕深深的呼吸一下,打斷了她,“那現在你看清楚,說這句話的人,已經被我宰了!”
“我要告訴你的是,不光你的身後有人,你的身前,也永遠會有人!”
話落,江小慕向前跨出一步,伸出閃著鱗片光澤的手,對著四隻嗜血的藏獒招了招。
“想傷害她,有本事踏過我再說!”
瘦小的背影,毫無畏懼的站在了四張凶殘的巨口之前。
身後,一句句話語回蕩在女孩的心頭,強撐著堅強的內心,在這一瞬間,終於回歸了片刻無需背負任何責任的柔軟…
“江小慕…”
女孩凝望著他,沒有再勸說男孩拋下自己趕緊離開,視線開始有些模糊後,緩緩開口,“我很感謝,能認識你…”
“吼!!!”
凶殘的咆哮,震碎了玻璃,殘骸顫動,四個巨大的身軀,朝著江小慕撲了過去。
使出全力一拳揮出,江小慕直接砸得最近的一頭藏獒鼻孔噴血,頭先落地,狠狠的砸在了地板上,陷入了短暫的眩暈!
但是另外三頭藏獒的撕咬,瞬間降臨到了江小慕身上!同伴遭遇重創,似乎並不會讓它們有任何的懼怕產生。
“給爺死!!”
江小慕咆哮了一聲,舉起拳頭,把咬在他腰間的那一頭藏獒腦袋砸出了一個窟窿,一道鮮血從那已經壞掉的眼孔中噴出!
藏獒狠狠的砸在了地板之上,發出一聲慘叫,與上一隻藏獒一樣,
陷入了暈厥! 而江小慕的腰間,留下了一道血紅的恐怖的齒印,萬幸的是,而有了鱗片的保護,他的肉沒被整塊扯掉!
嘭!!嘭!!
接連兩拳,江小慕把咬在他大腿上和肩膀的剩余兩頭藏獒,分別一擊轟飛!
第一輪交鋒,雙方兩敗俱傷!
四隻藏獒分別暈厥在地板上,身體不斷抽搐著,而江小慕,已經變成了半個血人。
要是沒有今夜初步成型的鱗片保護,江小慕現在已經被撕碎。
然而江小慕沒來及任何的喘息,那第一頭被他擊暈的藏獒已經爬了起來,張開大嘴咬在了他已經重傷的腰部之上。
之後,戰場進入了江小慕特有的回合製空間,挨一下撕咬,他便打出一拳…
……
這慘烈的互相傷害戰,整整持續了三輪。
因為藏獒們的一隻眼睛已經被林語溪用手槍打碎,狀態本就不如挨了五拳的那一隻,分別挨了四拳後,就已經全部失去了性命。
縱然如此,江小慕也已經超越了自己的極限,為了守護身後的女孩,才一直沒有倒下!
此刻的江小慕,全身上下已經布滿了三十多個窟窿,多塊鱗片伴隨著如水一般流下的鮮血,掉落在了地上…
他自己已經能感覺到,因為失血過多,即將面臨死亡…
江小慕很不情願面對這個事實,但在臨死前,卻依舊能苦中作樂。
他的死,沒有重於泰山,只不過是保護了一位對他來說無比重要的女孩而已,但這樣的與世告別,卻依舊能讓他滿足。
意識越來越模糊,江小慕腳步開始發軟,後退兩步後,倒在了林語溪的懷中…
眼眶泛紅,林語溪低下頭伸出手,貼在了江小慕已經染滿鮮血的臉龐之上,“不…”
在藏獒們開始撕咬之前,她本來已經懷著最真摯的感謝,接受了江小慕的陪伴,做好了一起結束生命的準備…
然而最終的結果,卻是江小慕用自己的生命,成功換來了讓她幸存的機會。
眼淚終於忍不住的流出,滴在了江小慕被鮮血然紅的面龐之上,林語溪接受不了,才剛得到,就失去願意站在自己身前的人。
“嘿嘿…”
或許是滿足於自己成功守護了女孩的成就感,瀕死的江小慕,依舊能夠發出極為虛弱的笑聲,“林…林警官,看來我等不到你的子彈了…千萬別跟著我來…我的父母…就拜托你了…”
“我會的,別說了…”林語溪的淚水已經打濕了江小慕的面龐,清洗去了許多的血跡,“別說了…”
撫摸著江小慕的臉龐,好一會後,林語溪另一隻手解下了脖子後的繩結,那是一個江小慕之前一直都沒能注意到的羊脂白玉吊墜。
江小慕無力的勾起嘴角,感受到一抹清涼,他想要展現出一抹笑容,但是很難,“這…代表了什麽?”
“它代表…”林語溪彎下腰,讓兩人的額頭貼在了一起,聲音中透露著最為濃重的不舍,“我希望,你能把我們的這場戲當真…”
聞言,江小慕終於露出了那一抹微笑,然後在林語溪的懷中,緩緩停止了呼吸…
林語溪閉上了眼睛,卻仍然擋不住流出的淚水。
今夜,她冰封了二十二年的內心,終於被他人敲開,今夜,她愛上了一個和憧憬之人完全呈現反面,本以為永遠無緣的家夥…
然而今夜,她愛上的,是一個將要離開人世的家夥…
她抱著江小慕漸漸開始冰冷的身體,許久,許久,沒有任何的動作…
……
黑暗中,一隻巨大的老鼠凝望著發生的一切,胡茬動了一下,看了一眼已經死去的浦書和江小慕,然後非常人性化的歎了口氣,“唉,都和你說了不能來。”
然後它掏出一支劇烈沸騰著紅色藥物的針水,因為全世界只剩下這一支,它似乎必須做出選擇。
它很快便決定了下來,然後把針水含在嘴裡,像是麻醉槍一般把這支針水射出,無聲的命中了江小慕的大腿之後,才趴下身子,消失在了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