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窩林子外,一隊官兵正席地而坐一個個累的東倒西歪。這群官兵約有千人,一眼望去路上皆是人影,密密麻麻烏壓壓的一片。在隊伍中間簇擁著兩個騎在馬上的人,騎在白馬上的一個男人身著朱紅色文官袍,蓄著一頭白髯,傲然地對著身旁一聲戎裝鎧甲滿頭白發的人問道:“關將軍,此地距離江陽城還有幾裡路啊?”
那關將軍四處張望了幾下,又叫來當地兵士細細查問,才回稟道:“大人,此地名叫洞窩,離江陽城大概還有二十裡路。”
那文官滿臉不悅地說道:“也不遠了啊,讓你的人盡快動身,別磨磨蹭蹭的,咱們是去救災,無數的百姓正翹首以盼,不能再耽誤時辰了。”
“徐大人,我們已經連續趕了十個時辰,近百裡路,實在是人困馬乏,還請大人憐惜兵士,否則即使勉強趕到目的地,隊伍也是疲憊不堪。”
徐大人哼了一聲,淡淡回了一句:“時時休息,幾時才能趕到。豈不知救民如救火,難道關將軍看不到百姓陷於水深火熱之中嗎?”
關將軍不料這位徐大人如此不通情面,只是一個勁的催促,他是久經沙場的老將,自然體恤士兵,現在他們已經連續趕了十個時辰的路,一刻都不曾休息,軍心早已疲倦,如果繼續行進,只怕不僅會有大規模非戰減員,到時候也有嘩變炸營的危險。
關將軍隻得苦苦哀求,又說了嘩變的風險終於勸得這位徐大人回心轉意,答應隊伍修整半個時辰。
徐大人悠哉哉地下了馬,自有他的家仆隨從取了糕點,泉水伺候,身旁還有兩個人替他捏背捶腿十分愜意。
“娘的,帶兵乞是他這麽兒戲,真是小人得志。”
那姓關的將軍也只能默默在心裡腹誹一句,因為這位徐宏,徐大人乃是當朝宰相司馬茹的門生,戶部郎中,朝中一向文盛武衰,武將地位低下,以文官執牛耳掌握中樞。雖說他的品級和徐宏相同,不過對方文臣的身份並不是他一個從六品的武將能夠得罪的起的,盡管對這位徐大人不滿,關衍還是選擇了順從。
關衍讓傳令下去:原地休息。
一聽說終於能夠休息,好些士兵都暢快地松了一口氣,這讓喜靜的徐宏皺了皺眉,心說:“算了,何必跟這幫泥腿子一般見識。”
家仆端來已經冰鎮好的酸梅湯,徐宏品上一口後,舒爽地吐出一口濁氣。
其實徐大人也是凡夫肉胎,長時間的趕路下,盡管騎在馬上也被顛的全身腫脹酸痛。如此不濟辛苦,莫非這位徐大人是個心系百姓的好官?
每次關衍聽見這位徐大人大義鼎然地講著為國為民的話,心裡就一陣陣膩歪:“你當老子不知道你心裡打的什麽主意。”
原來,這位徐大人自從傍上了宰相大人這尊後台後,托了宰相大人的福,被朝廷點位救災使。所謂救災使就是由朝廷委派巡視地方,協調當地官府,集合所有資源救災的臨時官員,事畢交卸返京,職權等同於朝廷欽差。
雖然這個救災使不是常設職位,但是在特殊時期卻也是位高權重,這樣的職業以司馬茹的狡詐自然只能落在自己人身上,於是選來選去就選定了自己的門生徐宏。當然並不是徐宏本事有多麽優秀,而是他送的那尊三尺高的鑲金玉佛正好適合宰相府鎮宅隻用,實在是兩全其美。
徐宏從京城南下後,一路下來,別人敬他是欽差背後又有宰相大人這尊後台,都爭相巴結他,倒也體會到了飯有宴席,
夜有侍寢,把個徐大人服侍的頗有些樂不思蜀。不過徐大人畢竟還是有追求的人,如果在地方揩揩油,佔佔便宜倒是落了下成,徐大人還記得自己的使命,如果不殲滅些水鬼,不救下幾十上百個百姓,在功勞簿上實在寫不下去,這才不停的催促關衍和他馬不停蹄地南下鎮亂救災。 他本就不懂軍事,不過在他想來,那個所謂的水鬼不過是以訛傳訛,子不語怪力亂神,那一定是群亂民。這群烏合之眾,只要他帶領王師一擁而上,到時候這些亂匪只能紛紛潰逃,他就是平亂的英雄,說不定還能撈著升官封爵的好事。
正在美滋滋地幻想著升官封爵的情形,忽然一聲驚呼將徐宏驚醒。
“什麽人,誰在哪兒?”
關衍帶著的是魏國精銳之一“破虜軍”,及時疲憊卻也不是泛泛之輩,斥候最先發現前面的樹林裡有動靜,於是抽刀攆了上去,其余的兵士急忙由修整轉變為戒備,幾十隻弩箭同時對準了那片樹林。
“別,我是魏國百姓。”
劉舟扯著嗓子喊了一聲,同時雙手舉起從林子裡走了出來示意自己手上沒有武器。
幾個破虜軍兵士舉著樸刀將劉舟團團圍住,徐宏也聽到喊聲,他走過來一看,不悅的對關衍說道:“就是一個少年,用得著大驚小怪嗎?還說軍心疲憊,我看你們是精力旺盛,既然休息好了,那麽就快些上路吧。”
“且慢大人,我們來時各地均是空無一人,為何這裡會有個少年在此,待我詢問一番。”
關衍是久經戰陣的老將,自然顯得格外謹慎,他見劉舟有些緊張,便寬慰道:“你是當地的百姓?不要怕,我們是朝廷的破虜軍,專程南下鎮亂救災,和你一起的還有多少人?”
“還有幾十個百姓在身後的山洞裡。”劉舟老實地回答道。
“哦,那你可知江陽城的情況?”關衍問道。
“我們從江陽城中逃了出來,那裡現在應該早已布滿了水鬼?”
“水鬼,你是說的那種亂民吧。”關衍不以為然地說道。
在這一點上,他其實何徐宏一樣,都認為不過是群亂民作亂,只要破虜軍一到,一定所向披靡,無往不勝。
“有幾十個百姓,那好,快帶我們去看看。”一旁的徐宏吩咐道。
劉舟聞言,忽然心中升起了一陣不好的預感,他暗惱自己心急嘴快,不過木已成舟,隻得想辦法去彌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