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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江水鬼向東流》第16章
  火光正隨著火油的燃盡一點一點的暗淡下來,而水鬼們也漸漸聚攏過來,似乎只等火焰熄滅就要撲上來將少年撕碎,那時候他的下場也將成為水鬼中的一員,變成毫無知覺,沉淪在無盡黑暗之中的軀殼。

  劉舟來到了他人生中最黑暗的時候,他的全身早已被汗水浸濕,顧不得擦拭額頭上早已布滿的汗珠,少年顫抖著的雙手緊緊握住火把,盡管這不是他最後的救命稻草。

  身上的火油已經所剩無幾了,支撐到現在已是不易,時間好像停止了走動,讓他腦海裡不斷閃現出一張張畫面,那畫面裡有劉虎,有自己的爺爺,還有無數次不堪回首的歲月。

  “不~”他內心深處呐喊道:難道就這麽認認命了,就這麽成為一具行屍走肉?他還沒有活夠,還想見識九州大地的奇妙之處,不能就這麽倒在這裡。

  他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劉文浩,在這張醜惡的臉上,他仿佛又聽見了那聲得意洋洋的嘲諷:“沒娘仔”。

  “媽的,拚了!一定要活著見到爺爺,不能像他們一樣成為行屍走肉。”他對自己說道。

  少年眼光中突然閃爍著濃濃的鬥志,全身血液也受到了這股鬥志的感染變得沸騰起來,他將砍柴刀從背後抽了出來,面無懼色的迎上水鬼。

  火光隨腳步不斷移動,借著微弱的光芒硬生生從水鬼中逼開一條道路。

  走了幾步忽然感到一陣陰風刮過,火焰便被吹的若隱若現,少年心中一緊:看來不能再拖了,不然火把遲早要滅。

  就在這時,劉舟瞧準時機,將手中的火把用力朝水鬼一擲,就在這水鬼避開的一刹那間,他一個健步衝了出去,朝祠堂大門風馳電掣的奔跑起來。片刻之後身後傳來“咚咚”的凌亂腳步聲,看來水鬼們已經朝他追了上來。從裡屋到享堂,又從享堂衝到院壩,身後的腳步聲伴隨著水鬼們的撕咬聲此起彼伏,讓人聽後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院壩裡幾隻水鬼攔住去路撲了過來,這次少年毫不猶豫,舉刀就砍,試圖殺出一條血路,可是他的速度終究慢了下來,一聲凌厲的嘶嘯,一個水鬼已經來到他的背後,當時少年前面正與幾隻水鬼纏鬥,等反應過來只見劉文浩攬上了他的身子,然後血口一張,朝著他的肩膀咬了下去。

  一股鑽心的疼痛瞬間傳遍全身,讓他忍不住大叫起來,然而比起疼痛,更可怕的事情終於還是發生了:他被水鬼給咬了。

  劉文浩一擊得手,依然死咬著肩膀並不松口,劉舟悲憤交加,怒火攻心,對著劉文浩的腦袋瓜用盡全力劈了上去。

  綠色血漿瞬間濺了他一臉,那劉文浩放開嘴直接倒了下去,眼見老對手倒下,劉舟並無喜悅之情,相反,他心中已是惶恐不安。

  驚慌失措間,水鬼們又撲了上來,那一張張猙獰的臉孔,仿佛是催命的鬼差,急切的想要勾去他的魂魄。

  少年絕望的臉上綻放出最後的狠厲:就算是死,也要拖幾個墊背。

  他咬緊牙關,大吼道:“該死的水鬼,去死吧。”持刀迎面衝向水鬼,不斷手起刀落與水鬼殺成一團。這一刻他抱定主意,及時滿身傷痕也在所不惜,這是他留在這個世上最後的的瘋狂。

  水鬼陸續倒下,而劉舟已是傷痕累累,他的手臂和背上一道道觸目驚心的傷口似乎訴說著戰況的慘烈。鮮血裹扎著綠漿濺滿了全身,肢體也體力流逝變得僵硬麻木起來,然而他還沒有倒下,猶如一塊巨石,堅強的傲立在天地之間。

  一個時辰前。

  劉虎帶著母親一口氣跑出了村子,因為要等劉舟,劉虎不敢走遠,尋了個隱蔽地方和他娘躲藏了起來,剛一蹲沒多久,遠處就隱隱傳來說話聲,好像在爭論什麽。

  劉虎一聽這聲音,“噌”一下站起來,驚喜的衝遠處喊道:“才德爺爺,那邊的是不是劉才德爺爺?”

  一個人影由遠及近衝了過來,照著月光一瞧,也喜上眉梢:“虎子,你怎麽在這兒,劉舟呢?”

  “劉舟不是去祠堂那邊找你了嗎,怎麽,他沒有和你們一塊兒?”劉虎奇怪的問道。

  緊接著一群人也走了過來,卻是田義德、劉七叔等人,原來他們逃出村子後,暫時安頓在這裡,適才劉才德提出要返回村裡找孫子,便與劉七叔等人起了爭執。

  在眾人的追問下,劉虎將劉舟引開水鬼後獨自去祠堂尋人的事情講了出來。劉才德聽完,心中“咯噔”一聲:現在宗族祠堂那邊已經被水鬼佔據,劉舟此去隻怕凶多吉少。心中焦急,嘴上便埋怨道:“你們怎麽能讓他一個人去呢,那裡水鬼那麽多,萬一要有個三長兩短……”

  他已經哽咽的說不下去,眼裡全是孫子被水鬼抓住撕碎的場景。

  劉虎“哇~”一聲哭了出來,邊哭邊嗚咽道:“才德爺爺,您是知道劉舟那脾氣的,我們不要他去他就是不聽啊,嗚嗚,現在可怎麽辦啊?”

  劉才德默默無言,自己孫子的脾氣如何,他是最清楚的,和自己一樣的倔強。

  “不行,我現在必須回去。”說著他轉身就要走。

  田義德伸手攔住了他:“德叔,你不能去,你要是去了,不僅救不到人,搞不好反而把自己搭進去。”

  “不行,我必須去,那是我在世上唯一的親人了,就算死,咱爺倆也要死在一塊兒。”劉才德斬金截鐵的說完,邁開步子頭也不回的走了。

  他的義無反顧似乎感染了身邊的人,劉虎掙脫母親的手,也大聲說道:“才德爺爺,算我一個,我和你一起去。”

  張桂花執拗不過兒子,隻得在一旁輕聲抽泣。

  “德叔,還是我和你一塊兒去吧。”這聲音來自田義德,他回頭瞪一眼劉虎說道:“你跟著去幹嘛,淨添亂,好好在這兒呆著。”

  劉虎被罵的有些不好意思,同時也知道先生的良苦用心:現在村裡危機四伏,他跟著去用處不大,這可不是逞英雄的時候,田先生武藝高強,有他在一定能夠救出劉舟。

  劉才德一臉感激的看著田義德:“田先生,謝謝你,其實你可以不用跟著來的。”

  田義德微笑著說動:“別這麽說,這些年來承蒙你照顧,經常送魚給我吃,晚輩感激不盡。現在令孫有難,不管上天入地,就讓我陪著你走上這一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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