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大商建國以來,按照祖宗法治,一國宰相,實乃是國家之基石,總攬大多數政務。因此能作到宰相的人,自然都不是普通人。
宰相商容,乃是三朝老臣,朝中資歷無人能比,更與東伯侯薑桓楚,南伯侯鄂崇禹都是累世的交情,人脈之廣,朝中不做第二人想。
當日,商容因脫衣檢查之事於朝堂之上發怒,一氣之下辭官。那日下了朝,便有薑王后親自前來為其說項,勸諫說朝中不可一日無商容,但當時商王正為梅伯之事發愁,因此只是推說容後再議。
簡單來說,商王是希望借此機會換掉商容的。
畢竟,沒有君王會喜歡一個爺爺輩的老臣子,攜著托孤重臣的名頭,將一國大半的政務掌握在手中,將一個宰相府經營得鐵桶一般,水潑不進。
商王當然希望換上自己信任的人馬,比如子乾作為宰相,族弟箕子作為亞相,無疑乃是更合適的選擇。
然而,一個在朝中經營了五十年的老宰相,又豈是說換就能換的?其人早已成了尾大不掉的局面,動了商容,則是動了太多人的蛋糕,稍有不慎,便會損害國家的根本。
商王之前與近臣們商量此事,得到的一致結論就是,最好將此事拖延下去,只要商容不在朝中,便可將其權利慢慢移交到亞相子乾手中,待到商容在朝中失了根本,則其也再無複起的可能。
但他希望拖延,朝中的其他勢力又豈能如他所願?
果然,見到處理完了眼前之事,上大夫薑甲出列道:“大王,臣有本奏上。”
這薑甲乃是東伯侯薑桓楚的內侄,薑王后的族弟,背景不容小覷。
商王點點頭,令侍官接過奏本,打開奏本,卻正是商容一事。
奏本中上諫,商容為相多年,乃國之柱石,不可罔替。商王切不可因一時意氣之爭,摒去賢良,而是當效仿成湯薦伊尹之舉,親自上門挽留商容,方顯出商王求賢若渴之態,則商大人自然會感念天子之恩,留任朝堂之上。
商王看了奏章,心中卻是有些驚喜,若是只是要求商容入朝繼續為相,他倒是一時還真找不到好借口回絕。畢竟,商容的資歷貢獻擺在那裡,誰也沒辦法輕易否定。但如今要求他親自登門挽留,他卻正好可以借機發作。
事實上,商容之所以提出這個看起來極其無禮的要求,也是有他本身的無奈。
當日,朝堂之上,君臣說急眼了,許多話本來就做不得準,事後找人說合一下,話一說開,也算不得什麽大事。商容當日回家以後,本來也就是這麽想的。
可不想過了幾日,事情卻有了些變化。
當日朝堂之上,群臣脫衣檢查,已被慢慢傳播了出去,所以一眾大臣當殿寬衣解帶,也自然成了許多人口中的笑柄。眾位大人自然都是要臉要皮的人,肯定不會甘願受人嘲笑。於是,一部分大人一合計,便想出了一個挽回顏面的好辦法。
中國自古有個習慣,便是萬事都怕人帶頭。哪怕自己做了再丟人的事,只要有個資歷足夠的帶頭人,都會將大部分恥辱甩到那個帶頭人身上。所謂法不責眾,就是這個道理。
於是,那位第一個被脫衣檢查的老宰相商容,便理所當然地頂上了這個帶頭人的位置。一旦有人說起脫衣檢查之事,朝中的眾位大臣便會感歎道:“我本不願,可老宰相率先脫衣就范,我等也無奈隻得附老宰相驥尾。”其意就是,不是我願意脫衣服,實在是老宰相帶頭脫了,我是給老宰相一個面子,你們要說,就說老宰相去,別來說我了。
如此一來,老宰相商容,自然成為了眾矢之的,大家一致嘲諷的對象。
七十多歲的老官僚了,哪能受得了這個,如今再想主動找上商王要求複官,面子還要不要?尊嚴還要不要?
因此,商容需要一個台階,一個讓他不會太過難堪的台階,而商王親自上門挽留,無疑便是這個最合適的台階。
薑甲等人找上商容之時,都對他這個相當過分的要求有些無奈。但宰相之位事關重大,決不能讓子乾等人佔了去,所以隻得硬著頭皮寫了這份奏章。
果然,商王借故拍案大怒道:“哼,竟然要朕親自登門去請商容,是要朕親口向他道歉嗎?當真是好大的口氣。”
見商王開了頭,武成王連忙跟上道:“大王,商容當日以辭官要挾大王,已是犯了大不敬之罪,大王不加怪罪,已是天大的恩德。今日若是大王親自登門向臣子道歉,那置君父的臉面於何處?置綱常倫理於何地?這等顛倒乾坤之事,決對萬萬不可。”
於是,群臣紛紛上言,有的支持薑甲,有的支持武成王,朝堂之上頓時亂哄哄如同集市。
出現了這等局面,商王反倒是不著急了。他是個吹哨的,只要有人幫他下去踢球,這場比賽就永遠不會輸。
果然,一場朝議的最終結果,就是沒有結果,容後再議。事實上,兩方人馬也都沒指望只靠區區一場朝議,便將這宰相之事一錘定音下來。
但從結果上來看,應該是商王和子乾一方贏了。因為到了最後,商王拍板,既然宰相之位還定不下來,便將一些急需處理之事移交到了亞相府裡,對此,薑甲一方也沒有任何立場來反對。
今日朝會處理的事物較多,因此等到朝會結束,時間已經過了午時。
散朝之後,商王的心情相當的不錯,用了午膳,又睡了個午覺,商王便決定去找黃雪。和這個新晉的容華聊聊天,再順便過個夜,更順便的是,有些夢裡演練了多次的事情,也可以好好實踐實踐了。
黃雪此時已不在瑤華宮居住了,她如今的地位已升至九嬪之一,自然也要有相應的待遇。
當今的商王,其實嬪妃並不多,所謂的九嬪之位,也並未滿額。除了黃雪這個容華,以及楊妃降下來的淑嬪,也僅僅有四位罷了,還都是為了拉攏一些邊臣,將他們的女兒拉進來充數而已。這半年以來,曾見到過商王面的,也只有黃雪和淑嬪兩人。
管事侍官焦方對此自然是了如指掌,當然不會在此事上怠慢了黃雪。根本不用她派人插手,一座更為龐大豪華的榮華宮便已收拾妥當,只等她拎包入住了。
黃雪今日的心情也很好,她從早上起來,便在做同一件事,便是在玩炮烙。
這東西實在是太好玩了,她拿在手裡輕飄飄的,可實際的重量卻是非常沉重。砸個木頭,釘個釘子,壓根不用費什麽勁,輕輕將炮烙落下,便已是萬鈞之力。
她還發現,關鍵時刻,可以將炮烙當暗器丟出去砸人,但凡是誰不慎被砸中,便是個骨折筋斷的結局。一天下來,王宮之中不少樹木被黃雪選作了靶子,禍害了個不成樣子。
當然,最讓黃雪欣喜,還是炮烙能變大變小的功能,當做兵器也實在得心應手。
於是,當商王來到了榮華宮之時,正看到了讓他瞠目結舌的一幕。只見黃雪將炮烙變作木桶大小,踩在腳下,雙腳不停地蹬動著,炮烙則是沿著宮門外的道路飛快地滾動。
再仔細向黃雪看去,只見她穿著一身隨意的布衣,衣服上面有些髒兮兮的灰土,臉上不著妝容,也頭上也不見配飾,大呼小叫地正玩得高興。小侍女春分則飛跑在炮烙的後面, 已是滿頭大汗,不停地喊著:“娘娘,小心點,莫要再摔倒了。”
商王想不到黃雪竟然將這炮烙玩出了這等花樣,心中覺得有趣,便抬手止住了正要喝止的侍官焦方,示意他留在原地,自己便悄悄地靠近了過去。
黃雪這玩法在現代雜技中喚作‘踩滾筒’,本來沒個兩三年的雜技功底,是根本練不成的。不過這一世她隨蘇全忠、黃妍、黃天化都練過不少武藝,因此身體素質也遠非前世可比,加上她使用炮烙確是得心應手,因此練了兩個多時辰,硬是讓她學會了,雖然為此還是吃了不少苦頭。
小侍女春分甚是眼尖,宮裡進來人了,她一眼便已看到。待得看清來人的相貌,她驚叫一聲,連忙跪在地上道:“奴婢見過大王。”
此時,黃雪正在嘗試著控制轉彎,吃那春分一嚇,一扭頭便見到了正好奇地看著她的商王,頓時腳底一滑,一聲驚呼便從炮烙上跌了下來。
眼下商王離他還遠,春分則是驚恐地跪在地上,都是救援不及,於是,兩人都驚訝地看到了黃雪十分狼狽地摔倒在地上的全過程。
“完了!”黃雪心中哀歎,本以為商王這兩日事務繁忙,不會來找她,才會玩得如此撒歡。怎知才剛吃過午飯不久,商王便來了,還看到了她的如此醜態,當真是有些太過難堪了。
說實話,她其實摔得也不算重,都摔了十幾次了,也早就有經驗了,可她卻遲遲也沒有爬起來,腦中只是想著:“起來也是尷尬,我要不要假裝暈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