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的四大罪狀，乃是搶佔土地、欺行霸市、強搶民女、宗祠逾矩四條，如今在西岐人盡皆知，散宜生當即扳起了手指，與黃雪一一解釋了起來。

　　先說說搶佔土地，這事其實算不上冤枉了柳家。

　　柳家畢竟是個大家族，做事專橫一些肯定是有的，購買土地時壓低了地價，惡意競爭，也肯定是有的。

　　但這種事，也不是柳家一家的問題，如今這社會，天下大戶都是這麽乾的，如今卻揪著柳家一家來說，實在是有些難堪。

　　歸根結底，柳家有姬發這麽個姑爺，平日裡大家都忌憚三分，也都讓著柳家，因此柳家也實實在在地佔了不少便宜，哪知道如今秋後算帳，卻都成了柳家的罪狀。

　　至於所謂的欺行霸市，其實也是這個道理。

　　去年姬考離開了西岐之後，姬發主理政務，柳家也確確實實借機搶了別人不少生意，做事霸道了些、哄抬物價、打壓商戶肯定也是幹了，但若說是做了什麽人神共憤之事，倒還真沒有。

　　話說回來，天下之大，只怕任何人家的女兒嫁了姬發，沾點便宜都是難免的。就拿黃雪本人來說，她進宮多年，一步步登上王后之位，冀州蘇家在其中也是得了不少好處，這種事本來就很難說什麽公平。

　　再有就是宗祠逾矩之事了，這個柳家才是真委屈。

　　那個年代，其實規矩極嚴，修房子的門檻高度，台階數量，都要按身份來。

　　柳家乃是大家族，宗祠已經修了兩三百年了，也一直是按規矩來的。可是去年八月份的時候，隴右連下半個月的大雨，地面積水極深，柳家的宗祠地勢又不高，便被雨水灌了進來。

　　宗祠乃是祖宗們的靈魂休息的地方，如此泡在水裡，自然是有些不敬祖先。宗祠重地，當然不可能隨便搬離，柳家便找了匠人來，將地面抬高了一尺，又將門前多加了兩個台階。

　　這事說不上是什麽大事，隴右天高皇帝遠，一般也沒人會去管這等閑事，可如今被人告了上來，那肯定是逾矩了，多加了兩個台階，可又成了罪過。

　　聽著散宜生不厭其煩地解釋著，黃雪忍不住打斷道:“旁的先不說了，那強搶民女之事，到底是怎麽回事?”身為女子，她自然最在意這種事情。

　　散宜生苦笑一聲，道:“娘娘明鑒，這事卻更是有些無稽。柳家與史家原本關系不錯，柳家三公子與史家的大小姐自小青梅竹馬，便自小私定了終身。但這幾年兩家關系破裂，兩家便都不同意這門親事，結果去年年初的時候，那兩人卻是私奔了。”

　　黃雪皺眉道:“私奔?這等事又與強搶民女有何關系?”

　　散宜生道:“史家帶了人前去捉拿二人，結果被柳家大公子得了消息，他自小心疼弟弟，便帶了人前去阻攔，卻被扣上了一個強搶民女的罪名。娘娘你且說說，柳家是冤還是不冤?”

　　原來是這麽個強搶民女法！柳家果然是有些憋屈。

　　黃雪奇道:“既然如此，那為何不去將那私奔的二人找回來作證?”

　　散宜生無奈道:“說來也該柳家倒霉，那二人去年本想逃到朝歌，結果過黃河之時，柳家三公子不慎落水身亡，史家大小姐找人將屍體送回柳家之後，便也懸梁自盡了，如今二人都已作古，眼下已是死無對證了，史家如今一口咬定是大小姐不堪受辱而死，柳家卻是有口難辯。”

　　聽完這些，黃雪的眉頭頓時皺得更緊了，如此算來，柳家所謂的四大罪狀，多是些民不舉官不究的民間陋習，只是如今被人揪出來，便成了萬民所指之罪，想要脫罪，卻也著實不易。

　　想到此處，黃雪沉吟道:“既然柳家如此委屈，為何不去向王爺言明?王爺一向賢明，定然會體諒其中的難處。”

　　散宜生歎了口氣道:“此事王爺怎能不知?只是他曾說了要給隴右百姓一個交代，如今又下令毛遂嚴查柳家，娘娘以為是為何?”

　　黃雪一聽這話，瞬間就明白了過來。

　　姬昌明知這些都是些民間陋習，罪不至死，但還是要為難柳家，只怕是起了殺雞儆猴的心思，想要以柳家的性命，來警示其他人，已達到根治這些陋習的效果。

　　如此算來，柳家實在是很適合當這個雞啊，本來就是姬昌的親家，關系既不遠也不近，又是有名望的大家族，只要姬昌處置了他們，一個鐵面無私、大義滅親的美名只怕是少不了了。

　　既然明白了這些，黃雪也有些無奈，便道:“柳家這些事情，都不是新近發生的，如今卻鬧了起來，還牽連到了姬二哥的頭上，定然是有人暗中指使，此事你們可查清楚了?”

　　散宜生道:“自然是查清楚了，這指使之人，卻是崔家家主的父親。此人極為奇怪，四十歲之時便離開了家，說是去修仙求道，已是三十多年不曾與家裡聯系了。家人都以為他早已仙去， 卻沒想到上個月忽然回家，組織了三大家族前來告狀。”

　　果然，修仙求道，這下就能和闡教扯上關系了。闡教本就弟子遍天下，找出這麽個人，只怕也是不難吧。

　　黃雪忙問道:“此人現在何處?”

　　散宜生道:“之前便說是雲遊到了隴右，安排完告狀之事，便又不知去何處雲遊了。”

　　乾淨！闡教有高人啊，辦事真是乾淨，神龍見首不見尾，竟然不留一點蛛絲馬跡。

　　黃雪心中歎息一聲，開口道:“事已至此，姬二哥又打算如何應對?”

　　散宜生道:“不敢隱瞞娘娘，我等商議之後，準備勸二王子盡快休妻。”

　　黃雪皺眉道:“這也是姬二哥的意思嗎?”

　　散宜生道:“二王子尚在猶豫，只是事已至此，我等定會勸服他。”

　　休妻?算是棄車保帥吧！只要與柳家徹底割裂，便不會再被此事影響到姬昌的名聲了。這樣的做法，雖然顯得有些涼薄，此時卻不失為一個好辦法，既然要爭王位，些許犧牲也是必要的。只是......

　　黃雪最終還是決定幫姬發一把，便歎了口氣，搖搖頭開口道:“上大夫真以為與柳家撇清了關系便是萬無一失嗎?當真是大錯特錯啊。”

　　散宜生聞言頓時一驚，忙道:“微臣不明白，還請娘娘見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