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王聽到那兩個妃子的交談,頓時一陣煩躁,抬頭看去,卻見後一個說話的乃是楊充華,心中更加不喜,便喝道:“你給朕閉嘴!妲己平時最是機敏,定能想到辦法逃出來的。”
楊充華扁扁嘴道:“大王,臣妾也希望妲己妹妹能夠逢凶化吉,只是這火......”
話未說完,只聽得乓的一聲巨響,眾人循聲看去,只見未著火的牆壁處,此時被砸出了一個巨大的窟窿,一個足有兩丈高、八尺圓的銅柱從裡頭飛了出來。那銅柱飛出足有十余丈遠,方才落到地上,立時便將地面砸出了一個一丈多深的大坑。
商王見到那銅柱大喜道:“是炮烙!”
眾人再向那牆壁上被砸出的窟窿看去,只見濃煙之中,一個嬌弱的身影搖搖晃晃的走了出來,方才走出火場的范圍,便軟軟地癱倒了下去。
周圍的一眾侍官也不是吃乾飯的,忙衝過去,將那人影架了出來。
商王忙迎上前去,看向那人影的面目,只見她臉上被熏得漆黑,蒙著一塊浸濕的髒兮兮的布帛,看輪廓卻正是蘇淑嬪無疑。
商王大喜,忙上前一把接住黃雪道:“是妲己,朕就知道她能逃出來,都還愣著做什麽?還不快快去傳太醫來!”
眾人聞言都是一陣大喜,便又各自紛紛忙碌起來。卻是誰也不曾注意到,一旁的楊充華此時呆呆地看著黃雪,臉色蒼白,目光呆滯,嘴唇哆哆嗦嗦地反覆念叨著:“不可能,這不可能。”
次日一早,大火終於被撲滅了,當然,也可以說是燒完了能燒的東西,自己熄滅了。這個時代的人們,面對火災,卻顯得實在是太無力了。此時的淑芳宮,早已成了一片廢墟,比之十年前的流雲宮,也是強得有限。
黃雪在幾名太醫的細心醫治下,也終於悠悠醒轉了過來。商王聽說黃雪醒來,當即取消了今日的早朝,便匆匆前來看望她。
噓寒問暖了幾句,商王道:“妲己,你宮中怎會忽然走水的?”
黃雪心中已有些懷疑,但此時實在是不便說出,便黯然道:“臣妾也是不知,只是夢中醒來,火勢便已是極大了,若不是臣妾急中生智,用炮烙砸開了牆壁,怕是便再也見不到大王了。”
商王見狀,忙又安慰了她幾句,才皺眉道:“這火實在有些蹊蹺,自十年前流雲宮被燒,宮中便一向最看重防火,稍有火光,便會驚動巡邏的宮人。據巡邏之人說,自他們發現火光,到火勢變大,不過是片刻的工夫,這實在是有些不合常理。而且主殿大門被門閂卡住,還有許多雜物擋在門外,致使無法打開,這未免也太過巧合了。”
黃雪歎道:“大王,此事若是調查下去,只怕會讓大王有些為難。”
商王決然道:“妲己,你多慮了,這是朕的王宮,在這裡沒有人能讓朕為難。你放心,朕必定要徹查此事,給你一個公道。”
說著,他猛然抬起頭,望向東宮的方向。若是說此時后宮有人想黃雪死,恐怕任何人都會首先從東宮查起吧。
東宮之中,薑王后安坐於主殿正中,一旁的胡玉媚道:“王后娘娘,不想這楊充華竟然如此無用,居然沒能燒死蘇妲己。”
王后歎道:“倒也怪不得楊充華,也是這蘇妲己實在是福大命大,居然能從那等大火中逃了出來。”
胡玉媚又道:“娘娘,臣妾打聽了一下,那楊充華首尾並不乾淨,要不要臣妾去幫她收拾一番?如今朝賀之事剛過不到十日,怕是大王會懷疑到娘娘身上。”
王后思忖了一下,道:“不必了,這事本就不是我做的,即便查也查不出什麽。若是替她收拾首尾,搞不好就會弄巧成拙,反倒引火燒身。”
胡玉媚想了想,道:“娘娘英明,是奴婢想多了。只是怕那楊充華暴露之後,胡亂攀咬,連累到娘娘身上。”
王后沉吟道:“此話倒也有理,派人多加打探,若真到了那等境地,我們再出手也不遲。”
這個時代,在商王宮中,若是商王想調查的事情,其他人很難遮掩下去。
更何況,楊容華本就是官家大小姐的出身,十六歲便進了皇宮,又不是什麽犯罪天才,也不曾看過什麽偵探小說,這案子做得更是漏洞百出,稍微一調查,便被查出了許多端倪。
禦膳房丟失了許多火油,結果案發之前,至少有十幾個人看到楊容華的貼身侍女抱著一個大罐子從禦膳房回到了充華宮。眾人一核對時間,居然還不是同一天。感情這侍女用的是螞蟻搬家的辦法,用了五六天時間,偷了足足有七八罐的火油。
焦方將此事稟告了商王,商王難以置信地道:“此事若是楊充華所為,她又怎會如此明目張膽?想來必是有人嫁禍於她,你定要徹查清楚。”
焦方聞言忙道:“老奴也是這樣想的。大王,老奴打算今日便拿下那個侍女,查清楚她是被誰收買,嫁禍楊充華的。”
商王點頭道:“你盡管放手去查便是。”
當楊充華的侍女被焦方的人捉來,眼見事情敗露,尚不及審問,那侍女便全盤招供了出來,結果卻是讓焦方大吃一驚。
原來,前些日子,楊充華忽然向侍女下令,讓她去弄些火油來。侍女頓時覺得頭大無比,雖然心中不願,卻也隻得領命。
需知,楊充華此時宮中都是些老油子,身體還都孱弱無比,根本就靠不住。既然無人可用,無奈,她隻得自行去禦膳房想辦法。
按理說來,偷盜這種事情,當然是晚上做才是最好,可這侍女本來就膽小,平日最愛聽些鬼怪的傳說,加上所做的是虧心之事,禦膳房半夜實在有些陰森,去了幾次,火油沒偷到,倒是把她自己嚇得半死。
於是,她靈機一動,乾脆不再半夜前去,而是等到天蒙蒙亮,禦膳房的人還沒來之時,再去動手,想打一個時間差。還真別說,這樣一來,她幾次偷火油,還都沒被人當場抓住過。
可偷的問題解決了,怎麽將火油運回來又成了問題。火油桶上面都是有標識的,抱著那桶走在路上,誰看見了也會過來盤問。所幸,禦膳房裡別的不多,用來裝水和調料的大罐子倒是不少,她便自作聰明,將火油灌在罐子之中,然後堂而皇之地抱回充華宮。她一個侍女,抱一罐子調料,倒也不惹人懷疑,只是罐子太重,她又不敢找人幫忙,這些天倒是把她累得夠嗆。
放火的當然也是她,楊充華失勢,也沒有別人可使喚,不過她膽子太小,楊充華又不放心,當日還是楊充華親自去現場指揮她放的火。那一晚上,把她累得直到今天仍是腰酸背疼。
焦方看著這個淑芳宮縱火的凶手,心中卻是怎麽也恨不起來,只是有些同情她。這麽一個弱女子,早上要偷火油,上午要運火油,回去還要服侍楊充華,晚上還要去放火,這般強度的勞動,即便是一個男子都不一定能撐的下來,也不知她是怎麽堅持下來的。
拿到了凶手的口供,事情便已經簡單了,此時時辰已經晚了,商王已經休息了,只需明日一早稟明商王,將楊充華拿下,事情便算完美解決了。
夜晚,亥時三刻,一個人影閃進了充華宮的主殿。
楊充華此時尚未休息,還坐在桌前發呆,她的貼身侍女今日下午忽然失蹤了,不知去了何處,這讓她心中隱隱有些不安。
忽然主殿的門被推開了,一個人走了進來,楊充華抬頭一看,卻見正是當日在東宮中見到的那個王后娘娘的侍女。
那侍女此時仍是笑顏如花,手中卻抱著一把玉石琵琶,見到楊充華抬頭,微微向她行了一禮道:“奴婢胡玉媚見過充華娘娘。”
楊充華皺了皺眉,道:“這麽晚了,王后娘娘找本宮有什麽事嗎?”
胡玉媚道:“娘娘,您這麽晚還沒休息,可是在等您的侍女嗎?如果是,那奴婢就是來告訴您一聲,不用再等了,早些休息吧。”
楊充華心中一沉,道:“你這是什麽意思?”
胡玉媚笑道:“娘娘想必還不知道,您的侍女已經被焦總管抓去了, 已經將您在淑芳宮縱火的事情都告訴焦總管了。”
楊充華聞言大驚道:“怎麽可能?我們此事做的甚為隱秘,如何被發現的?”
這一句話差點讓胡玉媚笑出聲,停了半天才道:“充華娘娘,明日一早焦總管便會帶人來抓您了,不知您有何打算?”
楊充華聞言,頓時愣在那裡,急聲道:“不知王后娘娘打算如何救我?”
胡玉媚掩嘴一笑,道:“充華娘娘說笑了,您犯下的可是火燒禁宮,謀殺嬪妃的大罪,王后娘娘可沒本事救您。”
楊充華聞言,頓時驚在那裡,此刻已是淚流滿面,半晌才急聲道:“我要見王后娘娘,你現在帶我去見王后娘娘。”
胡玉媚緩緩道:“充華娘娘真是高看奴婢了,王后娘娘早就休息了,奴婢可沒有膽量去擾了她的清夢。”
楊充華瞪著一雙淚眼,咬牙道:“王后娘娘的父親乃是東伯侯,權勢滔天,又怎會救不了我。若是她不肯救我,我就對大王說是受王后指使的,到時我便與她玉石俱焚。”
胡玉媚聞言,卻是不慌不忙地道:“充華娘娘莫要說胡話,您自己尋死,又關王后娘娘何事?”
楊充華聞言萬念俱灰,正要再繼續哀求。
胡玉媚又道:“充華娘娘,念在相識一場,奴婢便為您奏上一曲,您便早早安歇吧。”
說罷,便已撥動了手中的玉石琵琶,讓楊充華本已出口的話卻又吞了回來,不再發出一點聲音,只是靜靜地聽著琵琶奏出的樂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