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建豪傑陵園的提議,得到了所有人的一致同意。
不論達官貴人,販夫走卒,還是江湖武人,生活……不,在當世,甚至可以說生存之余,所想的是什麽?
青史留名!
人終有一死,倘若死得有價值,能被後人悼念,便死而無憾了。
豪傑陵園的興建,便滿足了人們的這一個需求。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呢?今天我走運,沒死在戰場上,說不定那一天,也就戰死沙場,馬革裹屍了。倘若留名於豪傑陵園,叫後人們知道,我來過這世間,亦做下過這等大事,此生便不枉了!”眾人均是此想。
再思及前朝義軍,死亡人數,何止七八萬人。翻開史書,歷朝歷代改換之際,死去的人,幾十萬打不住,上百萬,那也是輕輕松松,可留下姓名的,又有幾人?
絕大部分人,只是史書上的一個數字罷了,和很多人一齊共用一個數字,出征數、死亡數。
沒人想這樣。
是晚眾人直飲至深夜,大醉而散。
……
次日清晨,李晏派遣漢盟中軍兩萬余,東至陝西,收復陝西一省。另有一萬中軍,劃撥常遇春麾下,由常遇春統率,北攻山西。
天水大戰,元廷西北、西南一帶,兵力幾乎盡墨,再無法組織起有效的反擊,雖則兩三萬大軍,卻仍可攻陷一省。
而李晏和各門各派的掌門人、弟子,便在天水城外十余裡處,修築豪傑陵園,篆刻石碑。戰死將士的名姓,也要花時間收集、雕刻,這不是一兩天內就能完成的小事。
戰事慘烈,死亡的元兵,被盡數焚化,就地掘坑掩埋。而戰死的漢盟將士,也被火化,共葬於豪傑陵園之中。
天氣逐漸炎熱,死亡人數甚眾,為了避免瘟疫爆發,隻得火化。
這第一座豪傑陵園,李晏起名為“天水豪傑陵園”。
他不願意名字花裡胡哨,簡單明了,通俗易懂更好。人們一聽、一看,便知這是當年天水大戰時壯烈犧牲的豪傑們。
張三豐忽道:“盟主、各位,大夥誰有那個才乾,可否提一句字詞?篆刻於碑上,一來是大夥的一篇悼文,二來也是讓後人們銘記。便如詩聖那一篇《蜀相》,‘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數百年來,歷朝歷代之民眾,誰人不知呢?當然了,諸葛丞相之能,大夥是比不了的。”
殷天正、滅絕師太等齊聲讚同,都道那一個有才華的,作一首詩詞或寫一篇文章,悼念陣亡將士。
楊逍、何太衝等,那也是有名文士,可目下卻也作不出一部上乘之作來,心中念叨了幾句,卻不敢念誦出來,自覺不配這乾豪傑。
人人冥思苦想。
李晏笑了一笑,說道:“各位,我這裡有一句話,大夥聽一聽,品味品味,看看可不可以。”
張三豐等道:“盟主請說。”
李晏長聲吟道:“百載離家別路悠,送君寒浸寶刀頭。欲知肺腑同生死,何用安危問去留?策杖只因圖雪恥,橫戈原不為封侯。故園親侶如相問,愧我邊塵尚未收。”
這是明末大將袁崇煥的一首詩。
袁崇煥本意,是為了送別親友返鄉之作,李晏借花獻佛,盜用到此處。現在才隻元朝末年,朱元璋尚未建立明朝,距離這首詩真正現世的時間,還早了三百余年。
邊塞詩中,此詩別出機杼,不寫纏綿、悲戚,而是將自己的滿腔抱負,江海河流般傾述出來。這首詩可謂慷慨激昂,氣勢磅礴。
眾人輕聲誦念,均覺此詩,既抒發了胸臆,又表明了決心,實乃上佳之選。
於是楊逍揮毫潑墨,
寫就了一張白紙,交於雕刻匠人,囑咐務必刻於石碑之上。匠人們齊聲應是。說是石碑,其實是一面厚重山壁,上架懸梯,匠人們登高上下。
眾人當即返回天水城中。
……
卻如李晏所料,陝西、山西兩省,二十多天,不到一個月的功夫,便被漢盟兩軍攻克。
至此,元廷已丟失了五省統治權。
天下情形,已幾乎明朗。
佔據鄂、湘、贛三地的徐壽輝,乃明教五行旗老人,宣稱聽受漢盟調令。至於四川、貴州、雲南、廣西,紛爭不斷,徐壽輝亦有大將攻城掠地,配合漢盟及當地江湖門派,在元軍大力抽調各地支援的情況之下,一如囊中之物,說取便取。
江南之地,則是各路義軍盤根錯節,朱元璋、劉福通、張士誠等,自魯、豫往南,有蘇、浙、皖、閩、粵,其中徐壽輝亦插了一腳。
朱元璋是明教洪水旗下,上書稱受漢盟命令,眼見漢盟勢大,劉福通、張士誠等,亦遣使上書,表明願聽漢盟號令,攻克北方。
李晏也知道,這些人所謂的聽命,只是一種策略,攻打北方,誰先打下了大都城,誰就佔有最大的名望。
漢盟雖則勢大,徐壽輝、朱元璋名義上,也是漢盟的屬下。
但漢盟內部的情況,所有人心知肚明。隻待元廷一滅,漢盟勢必四分五裂。李晏的盟主之位,他說的話,份量自然還是有的。因為每個人都知道,漢盟成立的基礎是漢蒙之爭,但成立的手段,卻是李晏絕頂的武功。
這可是能百萬軍中取敵將首級的絕頂高手!
不過,要所有人尊李晏為皇,再立新朝,說實話,不單單是那些個反王,便是各大門派,包括明教、天鷹教等,沒一個會真願意。
當然,他們的想法,李晏並不在乎。
只要在北伐這一條路上,他們和自己站在一個陣營,那就由得他們去。如果不在一個陣營,那就先滅了他們。
李晏的判斷,就是這麽簡單粗暴。
至於稱皇稱帝,李晏自從明了了本心之後,再無一絲渴望和衝動。
“成皇稱帝,不過是浪費時間,智者所不取也。我又豈會如此不智?”李晏暗想。
他轉念又想:“唔,北伐之期,已近在咫尺,隻待西南、華南兩地,全部平定之後,便可率兵北伐。大概也就半年之內。”
半年的時間,說短也不短了。
“西南和華南的攻克,用不著我再親自出馬。這半年可不能浪費了,須專注修煉,盡量提升自己的內力。”李晏自語道。
“唉!先天之境,卻不知何時才能破開那道天地玄關?”李晏慨然一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