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啊!”
山中的一條峭壁旁,被無邊黑暗整個包圍的狗子,向著山下燈火通明的小村,撕心裂肺的喊著!
陷在眼眶的淚水模糊了視線、乾裂的雙唇又多了道血絲、身後是被人砍掉頭顱的羊羔,還有早已乾枯的斑駁血跡。
自始至終一直端著攝影機的戚建,聽著依舊在山中回蕩的呐喊,心突的揪了起來。
無奈、淒慘、痛苦、害怕、無助,各種負面情緒仿佛撲面而來。
他知道,扮演李天狗的男演員甘韜,徹底入了戲,而且還能更誇張,已經人戲不分。
甘韜就是李天狗,李天狗就是甘韜!
作為導演,這樣的演員是夢寐以求的。
他可能沒資格和孔麗、張子怡,又或者張漫玉、梁潮偉等以演技成名的演員合作,不清楚他們的實力。
但此刻,他敢講一句,就是上述幾人全在這,也未必能超過懸崖邊,那個全身上下流露出孤獨,用呐喊耗盡了身體全部氣力,佝僂著身子的甘韜!
在電影屆,他是那麽的默默無聞。
鏡頭結束,從不抽煙的戚建,默默的向攝影師老郝做了個抽煙手勢,無邊的黑暗多了絲光亮,也多了雙不想被人發現,早已滿布淚水的眼眶。
一聲抽噎打破了呐喊後變得寂靜的峭壁,“回去,繼續。”戚建發話道。
“韜子,走,回去,別的我不敢保證,可要是這部戲不給你換個最佳男演員回來,我就和一幫老家夥拚命!”
戚建咳嗽著扔掉香煙,站到甘韜旁邊,拍著他肩膀信誓旦旦。
煙頭下落的瞬間,他貌似看見男演員,細微的向著懸崖踏前踏了一步,不由魂飛魄散的一把抱住甘韜的粗腰,大叫道:“別!”
“他可能想輕生,麻痹的,快拉回去!”
戚建頭暈目眩的望著黑漆漆的懸崖下方,大吼著衝後面工作人員吼道。
七手八腳的將兩人拉著遠離懸崖,戚建翹著眉,直愣愣的瞅著坐在地上,低眉順眼,蜷縮著身體的甘韜。
皺眉輕輕拍了拍甘韜的左臉頰:“韜子,韜子,你是不是病了?知道我誰不?”
地上的人點點頭。
戚建頷首:“還行!還能接著拍不?”
地上的人點完頭,雙手互塞進棉襖的兩隻袖口,低頭瞧著地面的雙眸,又變得迷蒙。
“導演,晚上還拍不?”老郝見男演員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低聲問。
戚建起身向著地上的甘韜一努嘴,輕聲道:“拍,今晚拍完,就剩最後兩場戲,趕緊拍完結束,我覺得他的狀態不太對勁。”
老郝點了根煙,瞅了瞅背著眾人,坐在地上的演員,將戚建拉到一旁問:“聽說過抑鬱症?”
“什麽意思?”
“我以前聽香江的一位同行講過,說是有一種病叫抑鬱症,這種病不是身體毛病,是腦子毛病,得這種病的人,整天就想尋短見。”
戚建聽完,不由嚇了一跳:“老郝,你可別嚇我,這可不是鬧著玩的,要是真得的什麽抑鬱症,可全是劇組責任。”
老郝指著滿是孤獨的背影:“我也不敢確定,要不,你找個懂的人來瞧瞧?”
“這會到哪去找人,我連這種病都沒聽過。”
戚建雙眉緊鎖:“先下山吧,讓肖峰找找看。”
村裡,劇組住所。
肖峰聽完前因後果,楞楞的看著戚建:“抑鬱症?真的假的?”
戚建點點頭:“我剛從老郝那邊過來,他聯系了那個同行,確實有這個病,而且所說的症狀和甘韜非常像,情緒低落、不愛交際,嚴重的有輕生傾向!”
“而且,我懷疑他的病因來源就是因為這部戲,因為李天狗這個角色,是因為這部戲的整體劇情太沉重、太壓抑導致的!”
肖峰啪的從床上坐了起來:“戚建,你可別亂講!”
床邊的戚建不做聲,默默將肖峰放在床頭的煙點了根,那樣子仿佛在說,“你自行體會我這個動作是啥意思!”
“你還要幾天時間?”肖峰問他。
“一個星期,他已經完全入戲,狀態好的很,可以這麽講,他現在就是李天狗,不是甘韜!”
肖峰隨著戚建後面點了根煙,皺眉道::“我明天就聯系你說的什麽心理治療師,順便聯系甘韜的助理,趕緊讓人過來一趟。”
……
“狗雜,你到底走不走。”床沿上,披頭散發的桃花,哭泣著問狗子。
狗子埋著的腦袋搖了搖。
“好,你不走就離婚,秧子以後也是別人的種!”
“啪。”桃花的臉上多了五道鮮紅的手指印。
妻兒哭泣著下了山,獨留下站在門外,一直遙望著的狗子。
“村長、村長!”
家裡沒人,狗子剛退出門外,後背便中了一下鐵鍁的拍打,跌倒在地的他,接著便是一風驟雨般的踢打。
格擋掉兩人的拳頭,躲閃中,又踢退兩人,他一抹腦門流出的血跡,倚靠牆壁緩緩起身,望著虎視眈眈瞧著他的一幫村民。
村民中,有他初次進村時唱讚歌的、放鞭炮的、前後簇擁著的,這些他都能接受,唯一接受不了的是站在最前面,那個手裡拿著利刃,握刀的手在顫抖著的郵遞員孔清河。
狗子滿臉苦澀的望著他:“清河,你也是當過兵的!”
“孔清河,你個狗娘養的還不上?”和狗子交手後,吃了暗虧,退到一旁的孔老三叫囂道。
“噗!”
白刃進,紅刃出,地上的狗子又一次蜷縮起身子,迎接新一輪的狂風驟雨!
“過,過,就剩最後場戲,大家加把勁,今晚殺青,不醉不歸!”
太陽剛沒過山頂時,導演戚建叫嚷著,而一旁的肖峰,卻一直盯著黑頭黑臉,雙眼充滿迷茫,一直端坐在地上的男演員。
“嗯,嗯!”
天完全黑了,村長家的門口,依舊躺在地上的狗子,悠悠轉醒,傳出句鼻音極重的悶哼。
一手捂著腹部,踉蹌走上通向山頭的碎石小道後,他再也站立不住,直接撲倒在地,繼而又一次響起悶哼。
碎石小道上的爬行鏡頭開拍前,戚建吼道:“給我把剩下的膠卷全搬來,我要拍長鏡頭。”
鮮血染紅了石子,磨破了手指的同時,也抹掉了狗子眼裡的忍讓、憋屈,就這麽一路悶哼,一路向山上的護林所而去。
跌跌撞撞的推開屋門,抓起牆角累積的可樂罐拚命的向嘴裡倒去,可惜終未流出哪怕一滴水滴。
撥開散在地上的可樂罐,他一把抓住掛在床頭的那杆老套筒,再一次跌撞著向山後而去。
“砰、砰、砰!”
林中響起三聲槍聲,孔家三兄弟全部應聲而倒。
雙眸飽含各種情緒的甘韜,也向著身後倒去。
“韜子,韜子!”戚建、肖峰、工作人員紛紛叫道。
……
“哇嗚,哇嗚。”
甘家離小鎮很近,到鎮上醫院也就幾分鍾的事,可最近一段時間,甘家叫120的次數,卻一次比一次頻繁。
……
“喂,阿姨?”
“周助理吧,我是甘軍,你現在和韜子在一起?”
來電顯示的是江阿姨,可說話人卻是甘軍,周晴心裡不由一緊,急道:“我正往武夷山的《天狗》劇組趕去!”
“好,好,你見到韜子後,讓他放下所有事情,趕緊回家!”
“行,我明白的!”周晴應道。
……
京城,高母病房。
“你去吧,我在家好好的,要你陪什麽?”
“不想去!”高園園悶悶道。
《青紅》入圍了本屆戛納電影節的主競賽單元,她也成為影后爭奪者之一。
眼看就到閉幕典禮,可母親的身體需要人照顧,男友又沒了蹤跡,打電話關機,發訊息收不到反饋,哪怕她發訊息說是見雙方父母,依舊如此,讓她最近很苦惱。
也徹底沒了心思,去走很多人期待的紅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