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郊外密林中的槍聲和隱藏在陽光下,那面容虛幻的開槍人身份,是在警告托馬斯犯下的“罪孽”並沒有完全洗清。
更是在提醒托馬斯的扮演演員甘韜,《狩獵》是一部徹頭徹尾的負能量丹麥電影。
躲避危險的佝僂身體慢慢直起,迎著陽光的瞳孔慢慢放大,可即使是這樣,托馬斯依舊看不清,那個站在高處倚靠光明,向他放冷槍人的面孔。
“受害人”五歲小女孩克拉拉的家人、學校的同事、幾十年老友雷諾、鄰居,又或者小鎮上任意一位正義之士?
幽暗的森林裡,導演溫特伯格操控攝影機死死跟隨著甘韜的一舉一動,最後在那張消瘦木然的臉頰上關機。
“godt”
“哇哦”
丹麥當地語言的讚揚和現場工作人員的叫好,將甘韜慢慢拉出角色,拉進現實。
“嗨,gan……”
措不及防被現場幾位工作人員圍住後,甘韜忙請教收拾東西準備離開的溫特伯格道:“導演,他們嘰裡呱啦說什麽?是不是我剛剛的表演犯了什麽忌諱?”
身處國外,又是丹麥這個沒來過的小國,甘韜還真怕犯當地人忌諱,畢竟這邊種族太多。
“不是,他們誇你剛才的眼神表演很精彩,想問你怎麽做到的。”溫特伯格幫助翻譯完後,笑著點上了支煙。
一個多月的相處,他和這位來自神秘東方的男演員雖沒有變得親密無間,卻也好過了開始的冷淡。
一位能出色完成導演交代的任務的演員,總是會得到導演更多的青睞。
“就這事?多花時間觀察美女就能練出來!”
溫特伯格翻譯後的回答引得幾人哈哈一笑,明顯不信的表情整的甘韜挺鬱悶,說真話怎麽還沒人信呢,他的眼神戲可不就是靠觀察人生百態來的麽!
“該回小鎮了,今晚還有一場重頭戲。”
導演發話,眾人作鳥獸散,甘韜簡單收拾後出了林子,進了劇組的接送車,翻開劇本。
晚上的教堂戲是整個《狩獵》劇本中最重的一場戲,更是角色托馬斯完全奔潰後的一場發泄戲,需要甘韜真正的全力以赴。
剛剛離婚的盧卡斯是一位幼兒園的老師。男孩子們最喜歡和他玩狩獵的遊戲,他也非常樂意配合他們。
細膩敏感的盧卡斯對孩子們的需求從不拒絕,幼兒園的小朋友都特別喜歡他,一天傍晚,從超市出來的盧卡斯看到了一個人站著的克拉拉,盧卡斯決定送迷路的克拉拉回家,她是盧卡斯好兄弟的小女兒。
一路上克拉拉問了很多問題:“你最喜歡的菜是什麽”“你為什麽在幼兒園工作”……盧卡斯都一一回答。克拉拉非常喜愛盧卡斯的一次次的相處,讓克拉拉對盧卡斯產生了好感。
她親手製作了心形的小禮物塞到盧卡斯包裡。
還在盧卡斯和男孩子們打鬧的時候衝過去親吻了他的嘴。
劇本看到這,甘韜將整個劇本合了起來,開始閉眼想象著後面的環節。
因為盧卡斯的拒絕,剛上幼兒園才五歲的克拉拉向小鎮上的人們撒了一個彌天大謊,從而改變了好人緣盧卡斯的生活開始兩極分化。
學校勸退,警察問詢,剛談的女朋友放棄了他,兒子最愛的寵物狗被人殺死並拋屍,百貨店員工的為難和毆打,直至小鎮為兒子舉行18歲成年狩獵儀式時的那聲槍響。
痛苦不甘被盧卡斯溫和的性格壓在了心底,然後在平安夜禱告的那個夜晚對著老友,也是克拉拉父親雷諾的面前全部釋放了出來,因為雷諾曾說過盧卡斯的謊言永遠不能逃過他的雙眼。
“hi,gan,我們準備好了,你需要來瓶啤酒或者伏特加嗎?”
“no”
現場工作人員的玩笑,甘韜言簡意賅的拒絕,不可否認,上頭的酒精有時確實可以臨時提升一個演員的狀態,但他不需要,他走的是完全沉侵其中的表演,不全部沉浸,但最重要的戲份肯定是要入戲的,這就是他和當年拍《天狗》時的兩個差別。
《狩獵》和《天狗》的劇本很像,甚至甘韜看來是如出一轍,一樣的鋪墊,鋪墊,再鋪墊;一樣的壓抑,壓抑,再壓抑過後,一下將角色的負面情緒完全釋放。
《天狗》中,角色天狗的釋放是那場滿身是血,匍匐前進槍擊孔家三兄弟的戲。
《狩獵》就是等會的教堂戲。
他早已嚴陣以待。
要說兩者不同的是,他當初用全身精力在詮釋天狗,而今天他憑的全是眼神戲。
教堂外的臨時化妝點,化妝師手下的甘韜慢慢變的一絲不苟,打上發膠的頭髮,灰色的休閑西裝和領帶配著乾淨的牛仔褲,一切看上去都是井然有條,唯有甘韜,唯有托馬斯開始心潮起伏。
“”
大概是托馬斯的卑劣行徑給小鎮帶來了陰霾,今年參加平安夜禱告的信徒很多,“哐”的聲,教堂的門被人推開,禱告的信徒回首見是托馬斯又紛紛轉身,禱告聲越發誠懇了。
托馬斯徑直向前,在右排第一位緩緩落座,左右手互握,閉上眼,聽著台上童真的兒童合唱團在唱著的頌歌。
“哈利路亞,哈利路亞”
每次頌歌的響起都在敲擊著盧卡斯的心門。
台上:“讓我學會去懺悔我的罪孽”
他明明沒做錯什麽,明明什麽都沒做,為什麽人們這麽對他。
盧卡斯滿眼淚水,回望著坐在後面的克拉拉的父親、自己以前的好友。
內心充滿了無限的失望和掙扎的盧卡斯豁然起身直奔雷諾身前,抓起了他的衣領:“看著我,看著我的眼睛,告訴我,告訴我它到底有沒有在撒謊!”
夾雜著淚水的憤恨雙眼是委屈,擊打在雷諾臉上的拳頭是痛苦。
憤怒的托馬斯被人拉開,在喧嘩聲中孤獨離去,一年的平安夜禱告就此終止。
“cut”
導演暫停拍攝的話語聲中,離開鏡頭的甘韜,有氣無力的對身旁的工作人員道:“扶我一下,扶我一下。”說完,沒等身旁人會意就一屁股坐在了教堂外的草坪上。
因為吃不慣,所以不規律的飲食和不分晝夜的趕拍,連同這場最耗體力的教堂戲,終於讓他雙腿打起了擺子,即使是現在坐在草坪上,雙腿也哆嗦的厲害。
甘韜清楚,他如今虛的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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