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無常!
甘韜怎麽也想不到,出門打工的他,機緣巧合進入娛樂圈不說,現在為了加強自身能力,又得在進讓他痛並快樂過的課堂。
好在這裡沒有讓人絞盡腦汁的方程式、沒有大段枯燥的文言文、沒有各式各樣的定理、更加沒有那該死的英文單詞。
有的是他缺少卻又感興趣的表演知識,這讓他好受了很多。
充斥著陽光的課堂不大,幻想成名的男女學生只有三十二人,由於身高的原因,他如同讀書時一般,很是醒目的坐到教室的最後排。
老師姓李名蘭,是位中年短發女士,以前任教於海市戲劇學院,如今是教他們表演理論知識的主要老師。
學期一年,不教授文化知識,招生對應的也是走上社會的青少年,要想得到證書,那得報考四年製的大專班,還得參加文化考試,他可沒那個能耐。
李蘭的理論知識很強,學生提出的問題,她總能深入淺出的講到位,講到學生聽懂。
講桌前的李蘭,邊轉身在黑板上寫,邊講道:“表現派、體驗派是兩種截然不同的表演方式。你們學了這麽久,基礎理論課也快結束,具體有什麽不同,有人知道嗎?或者說出案例。”
“表現派:是指演員用動作、表情等肢體語言來演繹角色;體驗派:則是演員由內而外完全進入角色。”
“通俗話來講,表現派就是遊離於角色周邊,試著了解角色內在,卻又保持自我,而體驗派則是完全變成角色,不管是外在還是內在。”
“演員馬龍白蘭度在《教父》中的精彩演繹,就是將表現派這一表演方式發揮到了極致。”
一幫半路出家的學生無人搭腔,李蘭只能自己解釋道。
學生問:“那國內的體驗派演員有哪些?”
李蘭回道:“《紅高粱》中的孔麗、《霸王別姬》中的張國容!”
後排的甘韜歪著腦袋想了會,以後,國內被稱體驗派演員的還有年輕時的周公子、《不要和陌生人說話》中的馮遠正。
想起自己在《蘇州河》中那種遊離感,他起身問道:“李老師,有可能發生一種,就是演員想進入角色內在,卻進不去的情況嗎?”
李蘭看著他笑道:“你遇到過?”
甘韜的個人資料,李蘭看過,知道他出演過一部戲,當過主角,是班裡三十多個學生中,唯一有過主角經歷的學生。
不理會其他學生投來的好奇目光,他緩緩點頭:“遇到過。”
“想真正觸動角色的內心世界,需要有一顆敏感的心,這就是所謂的天賦!”
李蘭邊說,邊走到有點沮喪的甘韜身旁,笑著對他道:“但天生的演員少之又少,後天努力更為關鍵。”
“同樣的一份劇本,有天賦的演員一遍就能摸到角色的內心世界,但我們可以用十遍,百遍來揣摩角色的內心世界。”
“天賦固然厲害,但內心保持著對於表演的熱忱,你將走的更遠!”
李蘭說完拍拍手,將若有所思的學生重新拉回課堂:“今天就到這,接下來兩個月是形體課。在此之前,放映室會放映一部由甘韜主演的電影《蘇州河》,大家寫一篇觀後感交給我。”
一片“嘩”聲中,甘韜在無數羨慕的目光中,追趕上離開教室的李蘭。
他要請假,蔣冰柔帶領的《武林外史》劇組已經到了蘇州。
眼前要請長假的甘韜,讓李蘭有點恨鐵不成鋼,很是生氣的問他道:“我剛剛講的你聽沒聽進去?”
他撓了下頭,不好意思道:“聽著了。”
李蘭蹙眉道:“你如果沒有專業能力,就算現在有戲拍,以後也走不遠,你懂不懂?”
他誠懇道:“懂!”
李蘭氣憤道:“那你還為了這點蠅頭小利,放棄學習時間?”
甘韜試著解釋道:“是公司的戲,上學前就答應了出演。海市到蘇州的距離不遠,我保證一有時間就回來上課,缺的課肯定把補上。”
李蘭無可奈何的擺擺手,一年製的學生沒有證書,她沒辦法用證書威脅自己看好的學生。
晚上在學校放映室中,他看到了自己主演的《蘇州河》,不停晃動的鏡頭中,騎著摩托,滿面風塵的馬達出現。
不過,他關注的不是馬達,而是牡丹,是和牡丹長的一模一樣,蜷縮身子在魚缸中表演的美美。
影片在稀疏的掌聲中結束,沒人喜歡看這種模糊不堪,又充斥著大量無病呻吟似的獨白的影片。
離開座位,行走在學校的小道上,他又想起騎自行車背周公子去海邊的那個夜晚,想起周公子依偎在他肩頭,對他說出的那些戲中台詞。
他不由感慨:“戲裡戲外不分,那到底是種什麽樣的境界!”
翌日。
他簡單收拾了幾件衣服,先是趕回車墩,找甘軍借了點錢,然後急匆匆的跑到商場,花2000多塊買了輛250黑色摩托車。
買輛摩托是他昨晚想出來的,這樣往來海市、蘇州會節約不少時間,哪天要是沒戲份,也可以隨時隨地騎摩托往學校趕。
……
《武林外史》整個拍攝地都在蘇州,藕園、高義園、退思園、水陸古城門等。
其中水陸古城門,是導演夢集選定的大結局拍攝地點,甘韜騎著黑色250,一路邊走邊問趕到時,所有需要出境的演員,已經各自佔了塊空地在化妝。
看著匆匆熄火,拿掉頭盔的甘韜,製片蔣冰柔有些不悅:“怎麽現在才到?”
一部戲從組建完劇組,開始拍攝那一刻,就意味著燒錢模式開啟,一段鏡頭沒過、演員遲到看似小事,實則卻是資金的流失。
而甘韜是個沒資格遲到的小演員。
他勉強解釋道:“第一次走,路線不太熟,多走兩次就好了。”
蔣冰柔不滿的看著他:“還想多走兩次?以後常駐劇組,這部戲拍完在離開,吃喝又不用你花錢!”
他撓了下後腦杓,躊躇著開口道:“蔣姐,和你說個事,我在海市報了個表演培訓班,以後能不能把我得戲份盡量連在一起拍?”
蔣冰柔又是詫異又是氣憤的盯了他一眼。
詫異是因為眼前的大男孩太過成熟。
一個才17歲的男孩不僅明白地基不穩,大廈將傾的道理;不僅沒因為成名的誘惑飄飄欲仙,反倒想著優先打牢地基。
氣憤則是甘韜太拿自己當回事!
他是《武林外史》中的男三號不假,可男三號演員不是一個,而是好幾個。
他哪來的底氣提出這種請求?
蔣冰柔平複了下心情,對躺在古城邊的涼椅上,穿的衣冠楚楚的幾人一努嘴,抑鬱他道:“你去找他們說吧,那幾位都是電視台派來監工的,要是他們答應,我沒意見。”
他偷摸著瞅了瞅面露不滿的蔣冰柔,尷尬的摸了摸鼻梁,沒敢回腔。
國產劇製播分離的模式還沒開始,現在的製作方腦門上不僅橫著總局的刀,還有電視台。
這些躺在古城邊的監工,雖說不會插手拍攝事務,但也不會答應讓演員無故離開,導致拖延整個拍攝進程。
蔣冰柔叫了聲:“別站著了,換戲服化妝吧。”
《蘇州河》結束後長出的頭髮再次被剪掉,因為要戴假發的緣故,剪的尤其短,幾乎快成了禿頭。
今天《武林外史》正式開拍,主要演員幾乎全部到齊,所以導演夢集給《武林外史》安排的第一場戲,就是片中的大結局戲份,所有人物全部出場。
夢集是香江導演,那邊劇組開機喜歡燒香拜佛,算是求個心裡安慰。
眾人當然不會駁斥他封建迷信,製片蔣冰柔開始,導演夢集、男女主角黃海兵、王燕,直到甘韜,照瓢畫葫蘆的捏著三支長香,埋頭神神叨叨的念叨一番。
他身旁站立的是在戲中扮演熊貓人的朱紅家,兩人示意的點點頭。
熊貓人在戲中是男二號,戲中的家世背景也是頂尖,義父是武林第一高手快活王,親生父親還是丐幫幫主。
比王憐花這個親身父親不認他,滿腦袋充斥著要手刃親身父親仇恨的人好的太多。
但一想起,晴兒格格在感情上被渣浪玩弄的那麽慘,而蕭劍卻死皮賴臉的找渣浪做朋友,他覺得還是自己的清白身更好。
可想到自己的第一場戲,就是被渣浪輕巧的抹了脖子,他瞬間沒了看熊貓人戴綠帽的好心情。
第一次做群演時,他可是信誓旦旦說過不演死屍的,這會要是敢和蔣冰柔或者導演說這話,他就可以收拾東西走人了。
甘韜的臉色有點苦,不過也沒人在意,只是個無足輕重的小演員。
燒香拜佛後,機器架了起來,道具師捏著個道具過來,對他道:“這是血袋,一咬就破,不用教吧。”
甘韜翻了個白眼,腹誹了一句:“我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
他問:“這裡面什麽東西做的?”
道具師呵呵笑道:“番茄醬,甜的。”
他剛想問:“真的假的!”
導演夢集操著讓人難以理解的普通話嚷嚷道:“武行給王憐花上鋼絲。”
時間不長,升到半空的甘韜、已經在這個世界生活17年的他,第一次發現,他竟然有嚴重的恐高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