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州城牆,高三丈有余的城牆掛著幾十顆頭顱,城牆上端,趙字旗隨風飄揚,瞭望士兵軍紀整齊,站姿端正,絲毫看不出這是一群匪兵。
城牆之上,站著三個人,白衣書生田文光站立其中,左邊是似笑非笑,嘴角上翹的三當家崔人,右邊則是不苟言笑的刀疤臉黃彪,三人站立,遠眺城外。
崔仁看了看城門上懸掛的人頭惋惜道:“你看,好好的兵,好好的人,倒他一個個砍去了腦袋,臨戰殺將,唉,這叫什麽個法子啊。”
旁邊刀疤臉聽後,絲毫沒有看崔仁,倒是看向了中間的田文光,粗聲粗氣的說道:“反兵,已有反意,將反,兵何嘗不反?他們的頭領是董江,大部分是從董家村帶出來的,不殺日後背後戳刀子怎麽辦?殺幾個反人董江的親信何妨?”
刀疤臉黃彪說罷,仍舊看著中間的田文光,似乎是要田文光評個理,證實下自己殺人是應當的。可田文光仍舊目光遠眺,沒有回應。
“老田,你看,說他還不服氣,就是個莽夫!你來說說!”崔仁無奈的說。
崔仁的話說了半天,田文光才仿佛剛從自己思想意境中跳出,扭頭問刀疤臉黃彪:“收董江部下,你怎麽做的?”
一旁等待多時評理的黃彪急忙道:“我去收服,先帶人把董江部下兵營圍了,告訴他們董江反了,已被我殺,他們聽後竟然無一人吱聲,無一人主動棄兵械歸順,我就令人查了他們族譜,反是董江近親、親信者,一概砍頭城門示眾,其他人立即紛紛高呼為趙家寨誓死效忠,我將收下的這些人編到了我的突擊營裡,因為怕他們再反,我就讓一老兵帶一個他們這些反兵,老兵著有生殺權,如有反之端倪,即刻斬之。”
白衣書生田文光聽後,眉頭微微一皺,然後轉頭向崔仁問道:“三當家,你收服董江兄弟董河部下的辦法和黃彪兄弟的很不相同啊。”
崔仁本身不笑似笑的臉被田文光一問,頓時笑了起來,雙眼更如月牙,笑的是滿臉燦爛。
“合著老田早就知道了,我還想向二當家稟報呢,既然二當家老田都知道這事了,今天天氣也不錯,我權當閑聊,把這事兒給黃彪兄弟講講,讓黃彪兄弟聽聽,看哪裡有什麽不妥吧。”
崔仁見黃彪絲毫不動,繼續說道:“你看,城牆上風大,我怕黃彪兄弟聽不見,來,我站兄弟旁邊。”崔仁說完,一個跨步到黃彪右側,黃彪斜眼看了一眼崔仁,鼻子裡“哼”了一聲,轉頭過去,身子還下意識的離比他矮一頭的崔仁遠些。
崔仁好像不在乎黃彪什麽態度,身子反而往前湊了湊大聲說道:“我帶著身邊功夫最高手,就兩個人到的董江兄弟董河部下的營地,我猜想董江、董河兩兄弟歸順前在村內無惡不作,得罪不少的村民,這兩人平時交橫跋扈,手下的人早已經對他們怒不敢言,所以我帶兩個人去,他們一看不殺他們,立即就沒了抵觸之情。”
崔仁說到,眼光看著黃彪,見黃彪沒反應,崔仁提高聲音繼續說道:“當兵嘛,混個吃穿,不種地來當兵,基本也都是識時務者,所以嘛,我就找了個他們其中威望比較高的任命為頭領,有頭領,這兵就不會散嘍,隨後我向他們說了董家兄弟如何叛逆等事,吃著喝著山寨的,還叛逆,這本身就有違天理,這個說完,我讓頭領老兵又列數了董家兄弟平時惡貫滿盈的事情,你猜怎麽著?”
“怎麽?”黃彪接話。
“這個世道,
有些事情竟巧的很啊!”崔仁笑著感歎。 “繼續說,賣什麽官司!”黃彪道。
“這董江在村裡時,竟然霸佔了這頭領老兵的親妹妹,人家這親妹妹早就有了兩小無猜相好的,可董江霸佔了,這親妹妹的相好的怒不敢言,後來竟被董江拉來當匪,董江怕把這人放他營裡後,萬一這人想不開刺殺他,索性就放在他弟弟董河的營裡,你看,這個被董江霸佔老婆的人,就在董河的營裡,你說巧不巧?”
崔仁說著哈哈大笑起來,隔著一人的白衣書生田文光嘴角也有了微笑。
“得知這些,我本來將老兵任頭領,正確一副頭領,這不是剛好?我就讓這被霸佔老婆的當了副頭領,可這還不夠,我又出了一筆小錢給了這副頭領,昨天當即就讓他回董家村去迎娶被董江霸佔了的老婆,也就是這老兵的親妹妹。你猜怎麽著?”
“說!”黃彪不耐煩道。
“這倆人都當即磕頭感謝,誓死效忠於趙家寨,你看,這本是董家兄弟被殺,失去靠山的事兒,竟然後來成就了一個大喜事,大家都高興的不得了嘍!而之後,我隻同意讓副頭領回去迎娶,這個老兵頭領不能回去,回去的副頭領在大辦酒宴的時候,肯定將董江兄弟被處死的消息帶到,就是有董江兄弟近親內心不平,看到這邊有情人終成眷屬結婚的高興樣子,再想想董江兄弟平時的惡行,想必也是多行不義必自斃,所以董江兄弟被斬的這一絲不快,立馬就煙消雲散嘍,不信你看,這次結婚回來,這高興的新郎官肯定還為咱們帶來幾十個弟兄,”
崔仁說道這裡,用胳膊肘捅了捅黃彪說道:“兄弟,你知道為什麽同樣是喜事,為什麽讓老兵頭領留下麽?”
黃彪繼續扭過頭去閉嘴不答。
“想必你是想讓他親哥哥在這裡,他妹夫就肯定會回來,如若不回,他新欺負這一關,這個新郎官都想必過不了吧。”田文光笑著答道。
“老田,這二當家就是厲害,我想的什麽你都知道,這以後在你這裡我還敢瞞什麽?”崔仁笑道。
“不是我猜到,是幾十年弟兄,了解的清楚。這幫人你是怎麽收編?”
“嗨,你就別調侃我了,你我早就想一起了,仍舊單獨收編,老兵頭領不回家就是為了讓他們凝聚一起,董家兵改為了董村兵,比以前甚至更多錢糧,更多兵械,消除隔閡唄。”
田文光笑了笑道:“是啊,三當家,這群兵先好吃好喝好操練,暫時不讓他們上戰場,就是攻城戰,讓他們也就去圍個側邊的城口子去,派個閑差事,壓著他們急於立功洗脫反兵的急氣,以及操練多時想一展身手的火氣,待一仗久攻不動時,他們上就一蹴而就,必克之!”
崔仁點頭稱是。
話說到這裡,站立一旁急於評理的黃彪無話可說,董江的兵被他搞成了嚴防死守,如臨的大敵,而董河的兵被崔仁訓成了舍命攻堅的利劍,這理,這高低,還用的評?
正當黃彪思考之際,田文光拍了拍黃彪的肩膀哈哈笑道:“論人心,你稍遜崔仁兄,論勇,崔仁可不及你一半啊!”
已經掉在地上,被摩擦半天的臉撿回了一半,黃彪從心裡感激田文光的化解尷尬,同時嘴上也不饒的向崔仁說道:“三當家,什麽時候有比武會友的時候,我黃某試讓你半臂可贏,你信麽?”
黃彪一說,崔仁立即給了台階,滿臉堆笑道:“莫說是半臂,就是不用臂膀,僅用雙腿,我哪裡是你這刀疤臉的對手啊!”
崔仁說完,似乎想起了什麽,笑容從臉上瞬間絲毫不見,對著田文光嚴肅的說道:“二當家,十幾日後打禹州,怎麽個打法?老規矩?”
田文光道:“這話我也問了趙頭領,我以為是老規矩,圍城,讓他們內訌,該跑的跑,該逃的逃,保著老百姓就成,結果趙頭領意思是,這次換個打法。”
“換?換個打法?”崔仁和黃彪異口同聲。
田文光頓了頓,若有所思的說道:“趙頭領已經在攻下許州城之前派了眾多細作入城,具體人數我也不清楚,只知道咱們這裡一宣布打禹州,那邊即散布咱們會攻下屠城的謠言,當時我也問了原因,趙頭領說禹州城與許州不同,城內商賈眾多,用這個打法可讓他們有充分的時間整頓細軟出逃,以防為保財造成不必要的衝突,損傷咱們實力。”
聽到趙頭領在攻下許州城之前就做了安排,崔仁和黃彪更是心中暗暗吃了一驚。
“那城中百姓呢?他們就不抗防了?”崔仁問道。
“商賈有金銀,可逃遠,這亂世道,百姓無錢無糧,又能逃哪裡去?”田文光說完,眼光遠眺,思考了一陣繼續說道:“這百姓想必是多數是無處可去,在城內戰戰兢兢,祈求咱們不殺,收服歸順,還有一小部分會西逃十幾裡外的神垕,畢竟神垕這地方產瓷,用工較多,可勉強做工活命,或者是藏於神垕山中,以食草果為生吧。”
“那我們果真要屠城嗎?”黃彪急問道。
“是否屠城到時聽令趙頭領發令即可。”田文光回道。
崔仁、黃彪兩人聽後,不再多言,更不多問一句趙頭領,也就是趙家寨頭領趙瘋子的事。
城牆上風越來越小,直至連趙家寨的城旗都不再飄蕩,低垂的回歸到旗杆的周圍,田文光三人看著城牆下稀稀拉拉通過城門的百姓,陷入了沉思。
就這樣無話一炷香時間,田文光好像再次從沉思中覺醒,對著崔仁問:“兵糧籌的怎麽樣了?”
田文光一問,崔仁笑答:“二當家放心,按照你傳達趙頭領所令,一概地主商賈按各自所定數額捐糧捐錢,已經恢復了城內通商,百姓十戶中必出一人入夥,不打仗,管本地秩序以及督促地主商賈捐糧運糧,糧餉由山寨發送。現在,民有田耕,地主有租可收,商賈有商道可用,這比太平盛世還盛世的日子,誰不想過呢?所以無任何問題,本地地主商賈捐糧踴躍,也絲毫使詐瞞捐,所以兩天內糧餉補充齊全,夠用數月有余。”
“嗯,好。”
這時已近於晌午,陽光刺眼,田文光看了看太陽說道:“走,該午食了。”
就在崔仁和黃彪動身跟隨田文光走下城牆時,田文光忽然回頭一臉嚴肅的對崔仁和黃彪說道:“倆兄弟切記, 出征禹州,董家兄弟兵作中軍,夾在中間,使他們前進不可越前軍,後退為後軍所阻,既是開戰,也調遠些駐守,不可留一人在許州城內,防范於未然,兵者,變一次即為叛兵,不可信!。”
崔仁,黃彪兩人聽後點頭得令。
三十裡外的禹州城內亂成了一團,商賈地主門前紛紛馬車排成長龍,小媳婦和老婆婆的叫罵聲混成了一團,出逃,成了這座城現在唯一可乾的事情了。
在城內劉家宗祠內,劉家一族正在開族會,長老們坐在宗祠前,小輩的站在宗祠後,大家亂哄哄的就全族請降歸順還是逃亡爭吵不休,其中甚至有人提議,現在就派人即可到許州城內向趙家寨請遞歸降書,還有的根本就沒在宗祠開會,已經收拾了細軟在了出行的路上。
就當大家在爭吵不休的時候,站在宗祠前排的一個人突然大聲問道:“諸位,降還是逃,吵了半天了,吵的不累嗎?為什麽大家沒想到禦匪敵於城外,保全自己呢?”
話音剛落,安靜了片刻的宗祠再次熱鬧起來,有人大喊:“你這個瘋秀才,你是讀書讀傻了吧。”
一群人附和,這秀才肯定是傻了!否則怎麽說出這樣的傻話?
這人等宗祠內眾人稍為平靜,從站著的前排往前走了兩步,回頭面向眾人道:“不就是要活著?不防敵於城外怎麽活?跑出去能活?投降就一定能活?趙瘋子幾萬兵眾怎麽了?看把你們一個個都嚇的!”
說完哈哈大笑起來,眾人像看瘋子一樣靜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