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氣氛凝滯,蔣大爺自知說錯了話,訕訕的,握在手中的出海憑證越發緊了。
“若是坐牢就能得出海憑證,我是肯去的,大哥是蔣氏一族的族長,蔣家離不開他。”
蔣二爺開口緩和氣氛,向蔣氏說道:“姐夫中過進士,做過官,本事大,只有姐夫這樣的人即便坐牢都能拿到珍貴無比的出海憑證。”
“就是,就是,妹夫本事大。”
蔣大爺順勢讚道:“妹夫除了一張俊臉外,還有點用處……”
“大哥。”
蔣二爺提醒了一句,“姐夫不僅相貌英俊,他還有文采,以前只是清高,不屑世俗罷了。”
“他腦子有毛病,好好的官兒不做,整日不知想些什麽,這幾年全靠妹子養家,倘若他身上有官職,也不至於被人誣陷去了牢房。”?蔣大爺義正嚴辭,“蔣家也能得他幫扶,蔣家給他銀子用,讓他仕途更為順利,更不至於讓妹子母女沒個安身的地方,只能住在娘家了。”
對顧熙,蔣大爺很有意見,對妹夫的選擇,蔣大爺更是看不上。
“我爹把地契拿過來了,娘,我們可以搬回去。”
顧嘉瑤揚了揚盒子裡的另外一張地契。
蔣大爺:“……”
旁人目光灼灼望著顧嘉瑤手中捧著的盒子。
不是尋常的盒子,而是百寶箱啊。
起碼他們還見到了銀子同銀票!
“不能搬走,妹子你千萬不要搬出去,大哥養你一輩子。”
蔣大爺臉皮厚,不懼打臉,“誰讓妹子不開心,我把誰趕出去。”
“妹子,父親最怕咱們兄妹生分了,如今住在一起,互相有個照應,父母在天上也能放心呐。”
“以前大哥可不是這麽說的。”
蔣氏慢悠悠說道,“當日您讓我一輩子別回來。”
“那不是氣話嘛,當年你死活都要嫁給顧熙,寧可舍了一門好親事,我心疼你。”
蔣大爺一手捏著出海憑證,一手拿著扇子為蔣氏扇風,狗腿得很。
“你若是嫁去謝家,不至於吃了十年的辛苦,謝少爺不如妹夫相貌英俊,可被女人招商門的麻煩也很少,聽說謝少爺在京城過得風生水起,好似還得了官職,他夫人還有誥命呢。”
他是心疼蔣氏?
還是嫌棄蔣家沒得到好處?
顧嘉瑤看不懂大舅舅了。
蔣氏歎了口氣,吩咐道:“準備筆墨。”
“妹子這是打算……”
蔣大爺手中的扇子被奪走,隨即被塞了一隻毛筆,同樣他的命根子出海憑證也到了蔣氏手中。
他根本搶不過妹子。
“寫你虧欠顧熙銀子五萬兩,這還算便宜的,公開叫價的話,這張憑證能賣得更高。”
“妹子說笑了,顧熙是我妹夫,計較銀子關系就疏遠了。妹夫愛重你,指定願意把憑證給蔣家。”
蔣氏用出海憑證扇風,緩緩說道:“親兄弟還明算帳呢,他只是你妹夫,平時送些禮物已經盡了親戚本分,出海憑證太貴重,大哥白拿才會破壞了情分。”
“我可以為蔣家出面出力,畢竟我是蔣家女兒,我夫君姓顧,幫忙是本分,白白將憑證給你,救下蔣家老少的性命,就算是兄弟也得報答他。”?
“大哥若是不願意,我把憑證賣出去的銀子送去疏通,許是還能剩下一筆不小的銀子。”
蔣氏起身欲走,蔣大爺眸子閃過掙扎,眼見蔣氏已經到了門口。
蔣二爺催促道:“大哥,姐姐的脾氣一向說一不二,嫁出去的女兒總是要向著夫家的,此時,咱們離不開大姐的幫襯。”
“我寫,我立刻就寫!”
蔣大爺在紙張上寫了欠顧熙五萬銀子,簽下姓名。?“手印也按上,二弟最好也簽下姓名。”
“好。”
蔣二爺麻利簽名,按手印,相比較而言,蔣大爺顯得不情願。
顧嘉瑤暗暗搖頭,二舅舅比大舅舅更懂得審時度勢。
蔣氏收好借條,卻沒有把出海憑證給蔣大爺,“明兒,我同大哥一起去賣了出海憑證。”
“妹子……”
“蔣家沒了海船,只能拿這憑證換取趙王門人不再追責。大哥要相信我夫君,他以後還會弄到出海憑證的。”
蔣氏把憑證收好,“天色不早了,石澤你先回去吧,過段日子,等蔣家太平了,我再教你。”
石澤暗暗握緊拳頭,聽話般點頭,同蔣氏告辭後,離開了蔣家。
月上中天,夜風徐徐,皎潔清冷的月色照到簡陋的屋中,盤膝而坐的石澤緩緩睜開眼眸,深邃的眸光一閃,他直接站起身,向外走去。
不大一會, 火光衝天,屋舍燒毀,一旁的鄰居或多或少的損失。
石澤滿臉愧疚,憨厚向損失了的鄰居保證,“我會補償你們的。”
“你拿什麽補償?自己都過得窮哈哈的,算了,橫豎損失也不大,我們不同你計較。”
鄰裡對石澤的印象很好,往日石澤總會幫他們乾活兒,誰家有用出力的事,只要喚一聲,石澤一定會過去幫忙。
“你是不是得罪了誰?否則好好好的,就從你家起火?你剛買下的屋舍就這麽化為灰燼,當初我就說過,這個屋子不吉利,你攢點銀子也不容易,讓你再看看買宅子,你卻認準了租賃的宅子,結果剛付了銀子,就被燒了。”
鄰居大媽連聲感歎,為石澤惋惜,“你現在再想租房子也拿不出銀子了,總不能睡在大街上同碼頭吧。”
石澤低垂腦袋,腳下輕輕畫圈圈,看起來可憐無辜。
“要不,你先住在我家?”鄰居猶豫建議。?“不了。”石澤緊了緊背上背著的包袱,好在還搶出來幾件乾淨衣裳,“多謝您的好意,我……我有地方睡的。”
鄰居大媽緩緩出了一口氣,方才被石澤可憐樣打動,張口就說出收留石澤的話。
她真怕石澤就此答應下來。
石澤是相貌英俊,可是英俊不能當屋子睡,當飯吃啊。
同鄰居們告辭,石澤一人在街上孤獨得走著,直到走到蔣家門口。
他抱著包袱後背依著大門,瘦削有力的身體縮成一團兒,等待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