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六,延恩候楊文病了,宮中太醫來過之後,懷疑這個病具有傳染性,正月初七,楊家小娘子純熙也出現與哥哥相似的症狀。
當天,寧王府決定,將延恩候兄妹送到城外的莊子上去,同時,為了避免承恩公也感染,將承恩公楊武打發去了山上。
忠義夫人哭的幾度暈厥了過去,這兩個孩子可是她從小眼珠子一樣疼愛長大的,雖然這一二年,純熙住在宮中,見面的時候少一些,但阿文還是會經常見面,感情上,一點都沒有淡。
怎麽這麽可愛的兩個孩子,居然要受這樣的罪呢?
“瑾娘,你就讓我去照顧兩個孩子吧,他們那樣小,我不放心啊!”
這件事,瑾娘和小六做出決定之後,為了避免消息走漏,沒有對任何人說,就連楊大娘也不知道,這會子瞧見楊大娘這樣,瑾娘心裡還是很不落忍的。
然而,就算楊大娘擔心,她也不能說。
她本來打算動員楊大娘,讓她去照顧兩個孩子的,誰知道,楊大娘竟然自己提出來了。
瑾娘很是感動,這才是真情啊!
“大娘,既如此,就要偏勞您了!”
晚上的時候,三輛馬車,將一眾人送出了城去了莊子上。
對此,所有的人都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對的地方。
誰都知道,延恩候和純熙小娘子雖然不是忠義夫人的親人,但卻是忠義夫人一手帶大的,感情自然非同一般。
太后在宮中已經哭成了淚人一樣,說是楊家統共就只剩下這麽一點血脈了,要是有個一差二錯,可怎麽得了之類的話。
皇帝不勝其煩,為了讓太后安心,皇帝安排了一個太醫常駐莊子上照顧兩個孩子,又將忠義夫人封為四品夫人,並給下許多賞賜,表彰楊大娘的忠義氣節。
對此,沒有人羨慕嫉妒,這可是會傳染的病呢,說不定照顧人的人也就感染上了,沒見王府中貼身服侍兩個孩子的人也都已經被一起送到了莊子上去了?
賞賜什麽的雖然重要,但是命更重要啊!
到了正月初八,京城裡又有幾家的孩子也出現了不同程度的症狀,而這幾個孩子,正好與阿文都是一個書院讀書的。
一時間,過年的氣氛被衝淡了很多,家家戶戶都擔心自己家的孩子,尤其是孩子在書院裡讀書的人家,更是害怕的不得了,唯恐自己家的寶貝疙瘩也被感染。
好在,也只有這麽幾個孩子病了,接下來的幾天,其他人家都沒有出現症狀,這才讓京城裡的大部分人都放松下來。
而他們不知道的是,這根本就不是生病,而是中毒了,為了避免有人懷疑,小六安排人給其他的幾家孩子也下了毒。
這種毒,並不會死,就算什麽藥都不吃,一個月之後,也會痊愈。
有了這一個月的時間,也就足夠了。
正月十一的時候,一個讓小六十分驚訝的消息傳到了寧王府,五皇子,皇帝過年的時候才冊封的瑞王殿下病了,正是感染了疫病,據說是之前與書院的學生有過接觸,這會子才堪堪發病。
對此,小六嗤之以鼻,沒想到,自己隨意弄出來的這樣一個理由,居然還被有心人給抓住利用上了,當真是可笑至極。
以前倒是沒看出來,那位看起來憨厚老實的五哥居然有這樣的雄心壯志呢。
不過,這話他肯定不會說出來,這種時候,各憑本事便是,左右,這天下就是這幾位的,誰搶到了都行!
如果五皇子有這個本事,當然也可以成為下一任的太子,將來的天下之主!
正月十五之後,京城裡各處的買賣和鋪子都重新開張了,萬盛和酒樓、玉器鋪子、玻璃鋪子也都如期開始恢復營業了,只是,老客戶們發現,其中多了許多生面孔。
不過,也沒有人太過在意,畢竟,每一年總少不了新人來舊人走,這也很正常。
而此時,一些人正在分批朝著興城的方向出發。
正月十六,小六帶著瑾娘入宮謝恩,謝恩之後,他們就該回興城去了,而與他們一同出發的還有其他需要就藩的皇子。
果然,三皇子、四皇子、七皇子、八皇子都入宮謝恩。他們的臉上都不是很好看,尤其是到了皇宮知道五皇子感染了疫病,已經去莊子上修養的消息之後,面色更是不好看的很。
至於二皇子,還是稱病不出,據說,已經病的奄奄一息,根本連床都起不來。
便是太醫都說,二皇子如今不過是磨日子罷了。
如此,二皇子暫時就不用去封地,而是要留在京城裡,而五皇子也要等到病痊愈之後才會離開京城去封地。
這一次,這兩位並不會與他們一起出發離開京城。
宮裡養出來的孩子,有幾個是好相與的,又有幾個是真心願意在這種事時候離開京城的?
如果說,一個月之前,沒有幾個人意識到太子可能永遠回不來的話,現在這幾個成年的皇子也都已經意識到了,太子應該出事了,而二皇子的病恐怕也不是真的。
可是,他們卻不能不走,甚至,他們已經後悔,為什麽疫病的消息傳出來的時候,他們不像五皇子那樣,也宣稱生病呢?
隻現在後悔卻也已經來不及了,他們勢必要離開。
離開了禦書房,小六等人又去了太后的宮中,太后卻睡著了,他們只在宮門口磕頭之後就離開了。
馬車上,瑾娘問:“皇祖母真的睡著了嗎?”
這似乎有些不對,皇太后平日最是心疼小六,小六要走的關鍵時刻,怎麽會睡著呢?
“大概是不太像見到我們。”小六淡淡的說道。
這麽多年過去了,他發現自己越來越看不懂皇祖母了,皇祖母的心裡,到底什麽才是最重要的?真的是自己這個孫子?又或者是楊家的血脈?
“這一去,我們只怕是幾年都不會回來了!”瑾娘頗有些遺憾的說道。
小六揉揉她的臉說道:“只要與你在一起,處處都是家!”
好吧,瑾娘不得不承認,這家夥還是很會煽情的,居然能在這般時候,說出這樣的話。
太后宮中,太后坐在榻上,手中捧著茶碗,但卻傷心的掉眼淚。
她的身邊此時沒有別人,只有玉墜一個服侍著。
“娘娘,要是您舍不得,就讓殿下進來您再說上幾句話?”玉墜總是不忍心,忍不住開口說。
“舍不得又能怎麽樣?皇家無親情,這些年下來,已經是偷來的福氣了。”太后擦去眼角的淚水,低聲說道。
只是,她也不知道是在說,這是自己的福氣,還是寧王的福氣,又或者是別的。
玉墜忍不住歎息一聲,真是沒想到,形式急轉直下,就走到了這一步。
宮外的寧王府。
大部分人都要離開京城去興城,眾人的行李都已經打包好了。
貴重物品,小件物品自是要帶走的,那些大件的家具之類,瑾娘也沒打算帶走,只能暫時留在寧王府。
此次離開之後,在未來的很多年他們夫妻應該都會很少到京城,即便是來了,也隻可能會住短暫的幾天時間,因此,京城的王府裡留這麽多人就沒必要了。
她之前已經在所有的下人中選出了三家人,這幾戶人家留下來做日常維護就可以了。
將這幾戶人叫進來,做了一番安排,又對他們警醒一番之後,瑾娘這才讓他們出去。
寧王府的人在京城裡也算有底氣囂張,這些年,想來在外面也不是很低調,但是以後就不同了,如果還是一如既往的高調,或許會引出禍端,瑾娘不想給未來的生活造成隱患,因此才會特意找他們過來。
等其他的人都離開了,瑾娘自己則在院子裡沉默著轉了一圈,甚至還用手細細的摩挲了一番,雖然在這裡時間不長,但是想到以後再也不回來了,她還是會有些舍不得。
“王妃,您看什麽呢?”嚴華走進來,大大咧咧的說道。
瑾娘歎一口氣說道:“就是要徹底的離開了,有些舍不得罷了,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回來。”
人果然是如此,不離開的時候,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麽喜歡。
這個院子裡,有她和小六新婚的回憶。
“又不是再也不回來了,以後如果有機會,還是能回來。”嚴華大大咧咧的說道。
她便是這樣的性格,大大咧咧的,並不會傷春悲秋。
被嚴華這一打岔,瑾娘也忍不住失笑了,她這是怎麽了,一直也不是這樣的人,怎麽忽然就會傷春悲秋了?
那點兒傷感被這麽一打岔也就沒了,瑾娘與嚴華說了一些閑話,便回房去。
翌日一早,寧王府眾人便搬行李上車準備離開京城了。
寧王府的下人本來就不少,這一次又是大規模的搬家,浩浩蕩蕩的,綿延十裡。
寧王府的車隊從主子的到下人的,從乘坐人的到搬運行李的,將整條路都擋住了,這樣的場景讓京城裡的人忍不住側目。
他們看向寧王府一眾人的眼神中,卻多了一些說不清楚的情愫,這一次,寧王府是真的離開京城了,以後要回來怕是不容易了!
而與他們一樣再也不可能回來的,還有另外幾位王爺,他們是皇帝的兒子,是之前距離那個至高無上的地位最接近的一群人,可是現在,他們要離開京城,意味著從此之後,徹底與大位也無緣了,終其一生,就是一個地位高貴的藩王而已。
出了城門,瑾娘隔著車窗看了一眼,說道:“我們這就要離開了,以後山高水闊,不知道還能不能回來。”
“還會回來的,便是我們不願意回來,或許別人也會強迫我們回來。”
小六的語氣有些沉重,瑾娘並不知道這是為什麽。
她其實一直想問問,可是小六不說,她也就再沒多問,畢竟,小六不說總有不說的道理,他既然不想讓自己操心,那就不操心了,只要安心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
一路之上,寧王府的隊伍很是平靜,雖然人多,但是進退有度,都能聽從指揮。
三天之後,寧王府一行人遇到了刺客,那刺客的目的很明確,就是寧王夫婦,對於車隊裡的那些老弱婦孺,已經下人們,刺客很明顯都沒有興趣。
刺客們的功夫很是厲害,如同一柄利刃一般的衝向了寧王夫婦豪華的馬車。
寧王夫婦的馬車周圍,有龐大的護衛隊伍,而且,很顯然,這些人的功夫明顯比這些前來刺殺的刺客們功夫要高的多。
刺客們覺得有些難以置信,什麽時候,寧王府居然有這樣厲害的人了?
而且,還不是一個兩個,而是很多?
明明知道打不過這些護衛,但是刺客們卻沒有人後退一步,激戰一刻鍾之後,三十名刺客無一幸免,全都伏誅。
寧王府也死了一些人,但是傷亡並不是很大,很快的打掃了戰場之後,一行人重新開始上路, 然而,這一次的氣氛很明顯凝重了很多,沒有了之前的輕松。
對此,小六與瑾娘二人也是憂心忡忡,小六是皇帝的侄兒,並不是兒子,江山與他無關,並不會妨礙別人,為什麽這些皇子們連他們都不放過呢?
“要不然……”瑾娘試探道。
“不用,我們繼續前行,應該不光是我們遇到了這種情況,我估計其他的幾路應該比我們還要危險!”小六淡然的說道,似乎並沒有將這件事放在心裡。
“我估計這不會是最後一次,我們這一路上不會寧靜,不過,等我們到了封地,情況就好了。”
說出這話的小六,面色之上多了一些狠戾。
既然這些人要殺他,那就要做好留下性命的準備,這世上還沒有誰能對他動手之後還能順利離開。
真是老虎不發威,拿他當病貓了不成?
這些人大概都忘了,他的父親老寧王可是一代戰神,有那樣的父親,就算他一貫表現的並不怎麽突出,可也絕對不會是任人宰割的。
實際上也是如此,很多人在十多年過去之後,都已經忘了,當年的老寧王是何等的風采,他們隻覺得寧王就是一個紈絝子弟,靠著皇帝和皇太后寵愛的過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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