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我不是故意的,只是這人也太可笑了,居然那虛無縹緲的下輩子做筏子。”縉雲聲音十分清脆,在場的所有人都聽的清清楚楚的。
那驛丞被縉雲如此說,臉色漲紅,但是卻不敢開口反駁,眼前這個小姑娘可是小郡主呢,他這樣的身份哪裡敢說一句她的不好?
莫說只是言語譏諷,就算是她巴掌扇下來,他也只能接著,甚至還得跪地謝恩,問問郡主是不是手疼。
“郡主說笑了,小人是誠心誠意道歉的!”驛丞囁嚅著說道。
“算了,你去吧!”那書生顯然不想與驛丞繼續計較。
這樣的人就是如此,計較也沒什麽意思。
向小六等人拱手為禮之後,他轉身離開,再也不理會那還跪在地上的驛丞。
“望你好自為之,如果讓本王知道你惡習不改,別怪本王對你不客氣!”既然當事人都不計較了,小六也就不計較了。
馬車早就在驛站的門口候著了,出了門,瑾娘拖著縉雲上了馬車,小六等人則是騎馬而行。
“嫂子,這世上怎麽就有這樣的人呢?”
“這世上的人跟紅頂白拜高踩低的多了去了,只是,卻都忘了一句話,莫欺少年窮啊!”
瑾娘感歎說道,方才那書生,看起來器宇軒昂的,將來或許能做出一番大事業也未可知,只是現在因為家境貧寒,卻只能被一個小小的驛丞欺凌。
“所以說無趣!”縉雲撇嘴說道:“這些人也是真想不明白,拜高,那些身處高位的人能讓他身處高位?還是踩低能讓那本來就低的更低?”
“世人又能有幾個是通透的?你當都是你這樣的呢?”
“嫂子,我可不通透,我一直糊塗著呢,只是我知道,該是誰的就是誰的,強求不來!”
……
姑嫂二人說著話並不知道,他們已經追追上了那率先離開的主仆二人。
“王爺,
這是方才那主仆二人,瞧著這方向應該也是要去京城的,只是他們主仆居然是步行,這要到那一天才能走到京城?”小佟道。
“這書生不卑不亢的,我瞧著倒是個不錯的人,你去問問,要是他們也去京城,我們後面那輛車上還有位置,他們不嫌棄便帶他們一程。”小六看看那脊背挺得筆直的書生開口說道。
“我瞧著這書生是個傲氣的人,估計不願意接受。”小佟說。
“去試試吧,如果不願意接受,我們也無需勉強。”
“是,王爺!”小佟策馬而去,瞬間就到了那書生的面前。
從馬上跳下來,小佟衝著書生行了一個禮說道:“公子貴姓!”
“小生姓韓,單名一個深。”那書生忙就行禮說道。
眼前這人是跟著王爺的,這樣對他客氣,他也不敢倨傲。
“韓公子,敢問您可是去往京城?”
“正是,我主仆二人確實是前往京城。”語氣十分平靜,如同閑聊一般。
小佟笑問:“二位步行,也不知要那一天才能到京城,何不雇傭一輛驢車?”
“想來您也看到了,我們主仆二人十分寒酸,莫說是雇驢車,便是連吃飯的錢都快沒了。”
雖然是在說自己的生活困窘,可是,這人卻說的不卑不亢,似乎沒有因為自己的寒酸而有一絲一毫的羞澀。
“我家後面有一輛馬車,安置了幾樣行禮,還有空閑位置,韓公子不嫌棄,可與我等同行。”小佟態度很是恭敬誠懇,並沒有因為要幫眼前的人而倨傲絲毫。
韓深顯然十分意外,他看了一眼小六,這才又看向小佟說道:“既然如此,就叨擾了。”
眼前之人是王爺身邊的人,想來也是懂規矩,不會擅作主張來找他的,那麽唯一的可能就是,這是王爺的意思。
對於韓深這樣簡單就答應,小佟很意外,這就答應了?他還想著要勸上幾句才答應呢,畢竟,那些書生都是倨傲清高的。
這位,倒真是有些不一樣的地方。
不過,他依然負責的將二人帶到後面的馬車上安頓。
“王爺,這位韓公子倒是出人意料。”回到小六身邊的小佟還是有些不敢相信,看起來那樣清高的人,居然願意接受幫助。
“如果他不肯接受幫助,我倒是覺得他不過爾爾。”小六笑道:“一個人,要懂得變通,才能在這個世上走的長久,此人將來必定有些前途。”
“王爺不覺得他少了讀書人的骨氣?”
“骨氣是什麽?能當飯吃?”小六斜睨了小佟一眼,打馬離開。
一個人在遇到困難的時候,還不願意接受誠心幫助,那就不是骨氣而是迂腐了,這樣的人,即便是將來有些出息卻也不會走多遠,這個叫做韓深的年輕人能夠如此,他才是真的欣賞。
而此時在後面的馬車上,韓深和書童軒墨二人也正在說話。
“公子,您說這位王爺是真心誠意的幫著咱們嗎?”
“誠心不誠心的,又有什麽關系,重要的是,他們現在幫了,這就已經足夠。”韓深斜靠在馬車壁上,微眯著眼睛說道。
這一路上,只靠著兩條腿走路,腳上都不知道磨破了幾個血泡了,如今有人願意幫忙,他才不會傻到拒絕。
千萬別說讀書人的骨氣之類的,面對真正的困窘的時候,骨氣一文不值!
他是個正直的人,但絕對不是一個迂腐的人!
“他們會不會另有目標?”軒墨又想到這個可能。
人常說,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他們與這位高高在上的王爺可一點關系都沒有,為什麽要好端端的幫著自己家公子?
“另有目標?你是說,他們可能算計什麽?”韓深問道。
軒墨忙就連連點頭,他說的就是這個意思。
“你覺得,就我們身上這破衣爛衫還有不到二兩的銀子,還有什麽值得別人算計的?”韓深似笑非笑的說道。
想被人算計,也得有價值啊,而他似乎沒有!
“不過,如果他們的目標是將你賣了送到小倌裡去,那倒是有可能!”
軒墨無語,公子這性格,也真是……
“公子,這樣的話您也說!”
“說說而已,其實就是你這樣的容貌長相,送到小倌裡去也換不到銀子!”
輕飄飄的瞥了他一眼,語氣中似乎還帶著些無奈,給人一種如果軒墨能換錢,他早就將軒墨送到小倌裡的感覺。
軒墨隻覺得毛骨損然,再也不敢說話了,他家這位主子,就是個混不吝的,誰知道等會兒還能說出什麽話。
還是好好休息不要說話了,反正就想公子說的這樣,他們根本沒有什麽值得被人算計的,就當人家有錢人無聊,日行一善吧!
馬車晃晃悠悠的,很快,軒墨都覺得瞌睡了,坐馬車果然更加舒服一些,只靠著他們主仆這一雙腿去京城,估計到了過年都未必能走到。
中午休息的時候,瑾娘與縉雲二人才發現,他們這個隊伍裡,居然增加了兩個人,當下大吃一驚。
“哥哥,這不是驛站的哪位公子?”縉雲驚訝道。
“正是,路上遇到了,正好同行。”小六淡淡的笑著。
中午休息的時間短,不過是略微歇一下就要繼續前行,因此,中午吃的也是乾糧,不過,瑾娘早就預備了有嚼勁但不是乾透的肉干,都在馬車上放著,這會子拿出來吃正好。
嚴華將肉干交到每一個人的手中,順便也給韓深主仆二人送了一些過去。
韓深看看小六和瑾娘,接過肉干和乾糧,就著水就吃了起來。
主仆二人的盤纏不夠,這一路上也算吃不飽穿不暖了,這會子有饅頭還有肉干,已經十分滿意。
等吃好了,韓深過去給小六深深的做了一個揖。
“多謝王爺,雖然人常說大恩不言謝,但如果王爺將來有用得到韓深的地方,韓深必然鞠躬盡瘁!”一席話,不卑不亢。
小六淡笑道:“無妨,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並不需要韓公子鞠躬盡瘁!”
一個書生罷了,小六還真不覺得短時間之內,有什麽地方能需要他的幫助。
韓深也不強求,謝過小六之後,又隨意說了一兩句話,便起身回到自己乘坐的馬車旁邊。
原本以為,隨行的人多了兩個,會有一些不方便,可卻沒想,一路上走來卻也是十分順當的。
韓深主仆兩個很是不拿自己當外人,但卻也十分省事,該吃的時候吃,該睡的時候睡,不管小六等人怎麽安排,都很順從,並沒有一絲一毫的要求。
“這位韓公子,倒是挺有意思。”
“我也覺得挺不錯的,是個能屈能伸的。”瑾娘看看縉雲,忽然覺得,如果那韓深沒有娶妻的話,與縉雲或許能湊在一起。
經過了被人退婚的事之後,縉雲的心裡對官宦世家這些都是十分排斥的,想來將來的親事也是要從讀書人中選,這位已經是舉人了,如果能高中,就是進士,便可以入仕為官了,配縉雲雖說有點不足,但也勉強夠了。
縉雲可不知道嫂子心裡已經有了這樣的想法,還在兀自說著對韓深的一些看法。
那樣的人,確實有些好玩,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麽想的,居然能這樣坦然的接受別人的幫助,而且還不當自己是外人,除了最開始給哥哥作揖之外,後來就連一句感謝的話都沒說過了。
“嫂子,咱們還有兩天就該到京城了吧?”縉雲又想起來,馬上就要到京城了,面上多了一絲愁緒。
如果有可能,她真的不願意再回到京城裡來,可是,不回來,又能如何?早就答應了皇祖母要回來的。
“是呢,還有兩天就回到京城了,咱們一走這麽長的時間,也不知道太后娘娘可還康健,還有楊大娘,怪想念她的呢。”
“嫂子與楊大娘並不是親人,可卻好像親人一樣,著實讓人羨慕,這天下多少親生骨肉,尚且做不到這樣。”
想起自己與親娘的關系,果然就不如嫂子與楊大娘,她如何能不羨慕,雖然這些年不曾說過,但事實就是她內心深處,還是渴望能有一份親情,能被母親疼愛。
只可惜,這終究只是她的奢望,這一生再也不可能了。
瑾娘拍拍縉雲的手說道:“一切都過去了,我們最要緊的就是把握現在的生活。”
“可不是麽,都過去了,嫂子您放心吧,我不會鑽牛角尖的。”
縉雲哪裡不知道,哥哥嫂子一直擔心她,這會子當然不想讓嫂子為她再擔心了。
“我給你準備了好幾套的衣裳,式樣新穎做工精致,這一次進京,少不得要參加許多的宴會,到時候,你絕對會是京城裡最耀眼的小郡主,不知道有多少人盯著你呢。”
縉雲當初是在那樣的情形下離開京城的,瑾娘這一次來的時候,給縉雲準備的十分充分,多少也是存了讓縉雲出風頭的心思。
她這一點上與小六一樣,十分護短,自己家的孩子,絕對不能被不相乾的人欺負了去,當初有多少的流言蜚語,現在就要讓縉雲享受多少的羨慕嫉妒!
“誰稀罕別人盯著,我可不願意被人圍觀,有這時間,還不如自己在家練練字呢。”輕輕的冷哼了一聲,縉雲說道。
她現在每天都要抽空練字, 就算是在途中,晚上也要抽出半個時辰的時間用心習字。
她覺得,在練字的時候,可以磨練心性,還能讓自己的心態平和,這段時間,她之所有有這麽大的變化,與每天讀書習字不無關系。
“好丫頭,你這是打算做女書法家呢?”瑾娘想起縉雲癡迷的樣子,忍不住促狹一句。
“嫂子這是排揎我呢,我那字寫的,自己都不忍直視。”隨後想起來,嫂子的字雖然比自己的好些,可是,說到底也是不怎麽好,遂笑了起來。
瑾娘卻越發覺得,眼前這個活潑開朗的小姑娘,如果與那韓深湊在一處很是不錯,回頭總要與王爺商量一下,看看他的心思,如果不反對,該是要找人試探一下韓深的意思了。
她可沒打算冒冒失失的就去說這件事,萬一這個韓深是有家室的呢?那豈不是讓縉雲再次成為笑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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