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這茶葉還行,是上次去宮裡的時候,皇伯母賞的,回頭我去宮裡再找皇伯母討些回來。”
瑾娘點頭道:“我覺得味道還好,不過,我這個人是個粗人,對品茶這些還真是不大精通,吃好茶也就是牛嚼牡丹了。”
這一句話說出來,在場的人都不知道該怎麽反應了。
您這也知道自己的身份不高,是個農女,喝好茶業就是牛嚼牡丹了?
那給您一摞帳本,您能看懂嗎?
有人這樣想,也就有人這樣說了。
“王妃,您看那帳本子一大摞,翻看的時候,髒汙了您的手不說,您看起來也費勁不是?”終於有一位大膽的容長臉的婦人開口了。
瑾娘瞥了她一眼,說道:“哦,那倒是要請教這位嫂子,我看起來費勁,這事兒該怎麽解決啊?”
那婦人看著瑾娘並沒有生氣,越發的得意忘形了,開口就說道:“王妃,這個也容易,只等我們給您口頭匯報,您聽聽就是,何必那樣麻煩呢。”
瑾娘臉上綻出一抹笑容,說道:“既然如此,那就麻煩這位嫂子且先說說,你管著的著呢一塊收支情況吧。
那婦人卻沒想到,瑾娘居然讓她這時候就開口說,不過,這點事兒,也難不倒她。
當下,那婦人就開口了:“回王妃的話,我管著園子裡的花木,這一塊按照之前的規矩,今年一共收益是六十二兩銀子,開支是三千兩百二十五兩。”
“這可才七月頭上呢,開支就三千兩百二十五兩了?這開支可不小呢。”瑾娘裝做沉思的樣子說道。
那婦人聽了這話,臉上果然露出了燦爛的笑容來,立刻諂媚的說道:“回王妃的話,這是當然的,咱們園子裡可是有不少金貴的花兒朵兒的,這些花花朵朵的,一共有六個專門的花匠打理,而且,還有六個粗使婆子每天收拾那些草啊葉啊的,除此之外,還有六個小廝和六個小丫鬟在一旁幫忙,算下來,光是園子裡管理花木的人,一共就有三十六個了。”
她一面說,一面得意的看著瑾娘,那意思倒是很明顯,就是你這土包子,可曾知道,光是府中管理花木的人就要有三十六個這麽多,你全家才多少人,少見多怪了吧?
秦明聽著這話,偷偷將目光看向瑾娘和小六,卻發現兩個人似乎就是在專心的聽,並沒有太多的表情。
“嫂子這倒是記的清楚,如此,再給我說說,今年一月到六月,每個月都花了多少錢?”
那婦人見瑾娘和顏悅色的樣子,不由更加得意了起來:“哎吆,王妃啊,這個我哪裡記得清楚啊,要不我回頭查查再給您匯報?”
一月到六月?她上哪兒知道去?
“原來你也不知道啊?”瑾娘的臉這就冷了下來。
“回王妃娘娘的話,確實記得不得了。”
“你記不得不要緊,且先將帳本拿過來,我一本本的看不就有了?”瑾娘冷哼了一聲。
這糊弄人的本事還不錯嘛,便是這三千兩百二十五兩的數字,都是現編的吧。
那婦人一聽,瑾娘讓她去搬帳本,忙就做出一副思索的模樣說:“我想想啊。王妃,我想起來了,一月是二百九十六兩,二月是二百八十五兩,三月是二百七十九兩,四月是三百零一兩,五月是三百一十二兩,六月是……”
婦人說不下去了,瑾娘卻不急不躁的,只是笑眯眯的看著說道:“可以繼續往下編。”
這婦人這些可真是不淡定了,馬上開口說道:“王妃恕罪啊,我只是記性不太好,想不起來了,讓我再想想。
這婦人倒是也不完全傻,她拚命的再算這些數字,可是,這哪裡是她這樣一個內宅婦人能想起來的?
而瑾娘這時候卻已經算出來了,因此,只是笑眯眯的看著眼前的人額頭冒汗。
“要不要我找人幫你算算?”瑾娘氣定神閑的說了一句。
那婦人這時候才慌張起來,噗通一聲跪下說道:“王妃恕罪,王妃恕罪。”
“哦,你何罪之有?”
那婦人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說了,隻傻傻的看著瑾娘。
而瑾娘這時候也不是之前那一副笑眯眯的樣子了,而是冷著臉說道:“拖下去打,打到說實話為止!”
那婦人聽到瑾娘這話,忽然歇斯底裡的開口:“王妃,您不能對我動刑,我是宮裡的人,我是太后娘娘安排過來的,我叔叔是太后娘娘宮裡的大總管!”
瑾娘之前可沒想過,這府中還有這樣的問題呢。不過,總不能因為這個就被擋住了,如果因此擋住了,以後這王府裡,她就形同虛設了。
“秦明,按照府中的規矩,這種下人應該怎麽懲處?不用我提醒你她犯了什麽錯吧?”
秦明滿頭冒汗,怎麽到了最後,還是要讓他來得罪人啊,這位可都已經說了,自己是上面有人的人,王妃難道沒聽見?
秦明看看瑾娘,再看看小六,總覺得是不是王爺和王妃兩個想放一馬,所以才問自己的,因此斟酌半天說道:“不能回王妃的問話,張嘴十下……”
小六不等秦明說完,碰的就將手中的茶碗甩到了秦明的面前:“我看你這大總管也別幹了!”
只是一句話,秦明哪裡還不明白,王爺和王妃今日要殺雞儆猴了。
而他就是那把殺雞的刀啊,怎麽這麽悲催呢?
“王爺息怒,王爺息怒,李嫂子不是我們府上的家生子,因此,只能攆出門去……”
“那就攆出門去,攆出門之前,記得將她這幾年管著園子裡花木的帳目都捋清楚,如果欠了王府裡的,一分錢不少的讓她還回來,拿不出來的,就賣房賣地!”
那婦人聽到要將自己攆出去,還是很開心的,畢竟她這幾年在王府可是謀了不少的好處,就這三年,也已經購置了田產和房產,如果只是將自己攆出去的話,一家子人的日子還是會很舒服。
說不定也能買上兩個小丫鬟過太太的生活。
可是,當她聽到要罰沒家產的時候,瞬間就慌了,跪在地上連聲喊著冤枉。
“王爺,王妃,您就是不看在我為王府兢兢業業這幾年的份上,也要看在我叔叔的份上饒了我這一回啊!我真的是冤枉的,我只是記性不好,真的沒有貪墨府中的錢財啊……”那婦人痛哭流涕的說道。
這時候肯定不能承認,只要承認那就真的沒路可走了。
“冤枉不冤枉的,也不用我們說,來人,送她去衙門裡,就說王爺說了,讓衙門裡的師爺幫忙看看帳目。”瑾娘又開口說。
說完這一句,瑾娘板著臉問秦明:“怎麽,秦大總管不動手,是等著我和王爺親自動手送人去?”
秦明原本是被瑾娘這樣雷厲風行的做法給震驚到了,這時候聽瑾娘這話中有遷怒之語,哪裡還能穩得住,忙就喊了兩個婆子進來幫忙。
“王爺,您不能這樣……”
“刮噪!”小六冷著臉丟下了這一句。
秦明這次可是學聰明了,直接讓進來押人的婆子拿帕子將李嫂子的嘴巴給堵上了。
這下,總算是清淨了。那李嫂子雖然還支支吾吾的,但總算不至於魔音穿腦了。
“已經將帳本子放在這裡的且先回去,等我看完帳本自然會找你們過來說話,至於沒有找到帳本的還是在這裡跪著好好想一下,帳本子到底丟到那個犄角旮旯裡去了,什麽時候想起來了,什麽時候回去。”瑾娘揮手,表示自己就要走了。
就在秦明覺得自己逃過一劫的時候,瑾娘忽然又說:“秦大總管和內院總管自己按照府中的規矩懲罰!”
小六看著瑾娘說完了這話,忙就樂顛顛的起身說道:“都處理完了?那咱們先回去吧。犯不著為了這些人生氣,這些年,我也沒耐心管這些,他們要是真的貪墨了,讓他們還回來也就是了。”
瑾娘真是無語,這小六,這樣子被這些管事們看著真的好嗎?真的好嗎?
秦明看著小六那副狗腿子的樣子,無限鄙視,可是鄙視能怎麽樣,難道還能說主子的不是?
他現在可沒這個閑工功夫,一則是他要趕緊將李嫂子給送到衙門裡去,二則是要想好自己與梁氏二人到底該怎麽懲罰,才能讓王爺和王妃滿意。
等等,如果真的將李嫂子給送到衙門裡去了,李總管哪裡可不好說話啊,到時候,少不得要怪罪自己,要不要想辦法給帶個話過去?
秦明陷入糾結之中,這樣可不好處理啊,一個不小心就把宮裡頭的公公給得罪了,那李公公可是太后娘娘跟前的紅人呢。
以前沒有王妃的時候,日子還好過,怎麽來了新王妃,日子反而越來越難熬了那?
“你們都聽見了?以前自己做過些什麽都心裡清楚,還不趕緊想辦法補救?還有你們,不要以為交了帳本就沒事,該吐的還是要吐出來!”秦明看著還站在地上的人呵斥道:“你們幾個沒交出來帳本的,跪著去吧!”
這一幫子人平日裡仗勢欺人,就沒當他是一根蔥,現在王妃出手整治了,倒是要看看他們還能怎麽樣!
想到以後這些人都會十分聽從自己的話,秦明又覺得開心起來了。
只要保住自己大總管的位置,總還能風生水起的!
回到屋裡,瑾娘與小六商量了一下之後,瑾娘準備了一些物品,二人裝扮起來之後,乘車去了皇宮裡找太后娘娘聊天去了。
這可把打算給李公公送信的秦明給嚇了一跳,他可不覺得王爺和王妃是去與太后娘娘聊天,怎麽看都像是找李公公算帳去了啊。
當下,秦明馬上就壓下了這個心思,甚至,將那李嫂子直接送到了衙門。
李嫂子還掙扎著不肯去,可是,秦明說道:“你這幾年做了多少,自己清楚,別讓我為難。”
“大總管,你幫幫忙找找我叔叔,他肯定能幫我。”李嫂子慌忙說道。
秦明歎息一聲:“王爺和王妃已經入宮了,你這樣,不說是你自己,就是你叔叔也少不得吃掛落。你叔叔的體面,那是太后給的,王爺可是太后娘娘的親孫子,孰輕孰重,你自己掂量著辦。”
說罷了這一句,秦明又似是不忍的開口說道:“你要是真的不想受罰,就痛痛快快的認罪,將該吐的都吐出來,王爺王妃高興了,說不定饒你一條命!雖則你不是王府的人,但吃了官司,少不得也要脫層皮!”
李嫂子原本覺得,自己叔叔是太后娘娘身邊服侍的人,挺有臉面的,因此一直覺得自己比其他人高一等,卻從來沒想過,她的臉面到底是從哪裡來。
只是,這時候後悔也已經來不及了。
一臉灰白的李嫂子被送走了, 縉雲聽到的便是今日府中發生的這些事,她很是驚訝。
嫂子居然是個那樣有魄力的人?才到王府就敢動這些人?
她以往是不管府中事情的,可是卻也知道,就是她娘在的時候,也不敢得罪這些人,這些人可一個個都是有強有力後台的。
對此,縉雲還是挺羨慕的,可是羨慕也只能是羨慕。
她現在已經成了京城裡的一個笑話了,所有的人都在笑話她娘,也在笑話她被趙家給拒了。
甚至都不用想,她都知道,那些人的話能說的多難聽,這些年是哥哥的流言蜚語,現在是她了。
不過,說就說吧,哥哥這麽多年都能熬過來,她有什麽熬不過來的?
左不過是在府中不出去就行了,或者,等跟著哥哥和嫂子去興城的時候再不回來了,從此就在興城過日子。
這時候的縉雲,心裡也已經開始對自己的將來做打算了,她不想一輩子就這麽膽小懦弱的活下去,她要像嫂子一樣,勇敢面對。
對,就是像嫂子那樣。
“紫棠,你說嫂子這樣她不怕嗎?”
“王妃有王爺撐腰,自然是不怕的。”紫棠笑著說道。
只是,這一句話說完,紫棠就覺得自己可能說錯話了,畢竟,趙家結親這件事才剛黃了,郡主的心裡肯定不舒服,她可真是個豬腦子,怎麽哪壺不開提哪壺?
但是話已經說出來了,再挽回也是沒有必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