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三太太的話音一落，整個翠靜苑瞬間鴉雀無聲。

“阿、阿娘……”

蕭晴雪猛地抬眸，看向常三太太的目光，盡是不可置信。

“阿娘，郡主是女兒的朋友。”她鼓起勇氣道。

常三太太眸色一沉:“那就更不能怠慢郡主，改日把這院子好好灑掃一下，再請郡主來做客吧。”

蕭晴雪聞言，瞬間攥緊了手心，慣常霧蒙蒙的眼眶，泛著紅，卻難得沒有淚光。

她不知道自己的娘親為何突然會變成這樣。

也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事……不知該怎麽辦。

她覺得自己該出言留下雲靈郡主，可是她……她從來沒有忤逆過自己的娘親。

又因為明知道雲靈郡主是出於好心來幫她，她更不可能像阿娘那樣……讓雲靈郡主離開。

蕭晴雪僵在那裡，一雙眼睛緊緊看著常三太太，眼底充滿哀求。

可是，常三太太卻只是躲閃著她的視線。

華媽媽看著這幕，唇角的笑容越發深刻。

她回頭看向雲靈郡主，為難地問:“郡主，您看……”

雲靈郡主身份尊貴，從小到大無論去到何處，都是高接遠送。

如今擺明車馬來侯府小三房，為的還是給蕭晴雪撐腰，竟然一進門就要被常三太太當面“掃地趕出門”。

她何曾受到過這種冷遇……

這簡直——

太……好玩了！

雲靈郡主和氣笑笑，擺擺手:“無妨，本郡主今日來，本就不是來享受的，喏，本郡主還帶了丫鬟呢，你們灑掃不出來，本郡主的丫鬟可以呀。

若是客房住不了，那本郡主可以住在晴雪屋裡呀，晴雪是本郡主的朋友嘛，朋友哪有嫌棄朋友的道理?”

這話讓常三太太、華媽媽以及在場的侯府丫鬟婆子們，都是一怔。

她們先前都只聽說這雲靈郡主刁蠻、任性。

卻沒想到，竟是個……好賴話都聽不懂的憨貨。

沈姝低下頭，掩住眼底的笑。

不得不說，以雲靈郡主的身份，和背後長公主的寵愛，哪怕是進了承恩侯府，只要面子上不出大錯，她真的可以為所欲為。

唯有蕭晴雪攥緊衣擺，因著雲靈郡主那“朋友”二字，眼底重又泛起淚光。

她看向常三太太，鼓起勇氣道:“阿娘，女兒院子昨日才灑掃過，在長公主府……女兒也是同郡主歇在一處，郡主是女兒的客人，萬沒有第一次來家裡玩，連茶水都不喝一口，就讓郡主回去的道理。您若是身子乏了，自去歇息便是，郡主這邊女兒照顧就好。”

這還是蕭晴雪第一次，這樣當著眾人的面，反駁常三太太說的話。

常三太太目露詫異之色。

她還沒來得及開口——

就見女兒站起身深福一禮，抓住雲靈郡主的手腕:“郡主請跟我來。”

說完這話，蕭晴雪直接帶著雲靈郡主走出翠晴苑，朝她自己的院子走去。

常三太太看著她們的背影，眼底閃過一抹複雜。

她轉頭看向華媽媽，討好地笑笑:“華媽媽，您看……”

華媽媽板著臉，皮笑肉不笑地道:“三太太想必也聽見昨日那些人說什麽了，五姑娘前腳剛和熠王殿下傳出緋聞，後腳就在府裡和別的男人行苟且之事，出這麽大的醜聞，若傳出去，沒得連累三老爺和九哥兒的仕途。”

常三太太聞言，臉上帶著幾許慌亂。

“更何況……”華媽媽看著她，拉長聲音，意有所指道:“咱們蕭府從來都沒有出過吃裡扒外的貨色……原本老夫人今日將五姑娘接回來，打算直接送去庵裡，還能留下五姑娘一條命，

現如今……還是三太太想想辦法好了，總歸，自家門前的雪啊，還得自家掃，才能掃乾淨呢。”說完這話，華媽媽福了福身，轉頭便回公府複命去了。

待她一走，常三太太立時像被戳了氣的皮球一樣，癱在地上。

旁邊的管事媽媽見狀，趕忙將她攙扶起來，扶進屋子裡:“太太，奴婢看雲靈郡主似是來給姑娘撐腰的，總歸那邊也只是一面之詞，無憑無據的……”

常三太太眼底含著淚，搖了搖頭。

“無憑無據又怎樣，老爺和九哥兒的前程，都捏在公府手上，我怎會不知他們說晴雪與人私通是誣陷。

可是……你也聽見華媽媽的話了，這都是因為晴雪執意跑出去告密所致，我原以為晴雪跟那小王爺之間，真有什麽，也好悄悄結個善緣。

後來又見她進了熠王府整整一天，便以為她得了天大的大造化，還專門拿出衣裳首飾給她作門面。沒想到……她竟然連我都糊弄了！

以老爺的性子，回來若聽見此事，晴雪怕是也活不成啊……如今名聲也毀了，闔府都容不下她，倒不如一死了之落得清靜，還能讓公府消氣，換她父親和弟弟的前程安穩。 ”

管事媽媽臉上劃過一絲不忍。

“何不去求求侯夫人，說不定……”

常三太太慘然一笑，恨聲道:“侯夫人怎會為了她，同公府作對。這件事，都是晴雪自己作，怨不得別人。”

“那您打算怎麽辦……”管事媽媽遲疑地問。

常三太太抹了把淚，懨懨地擺了擺手:“入夜以後，待雲靈郡主歇下，你去把她叫我院裡來，我親自與她說，她自來最聽我的話……我也是為她好，就算今日有郡主護著，想想往後的日子，過著有什麽意思呢?還是死了好，死了一了百了，我若是她，便自個兒去死了，也省得拖累家人。”

這話讓管事媽媽激靈靈打個寒顫。

她福身稱是，躬身退了下去。

待到離開上房，管事媽媽想到她自小看著長大的五姑娘，終是於心不忍。

她猶豫一瞬，咬了咬牙，提步朝蕭晴雪所住的雪梅齋走去……

※

與此同時，熠王府。

楚熠坐在寬大的書案後，執筆邊處理密報，邊聽著影衛將查探到的消息，一一匯報。

“太后微服出宮，直接去了承恩公府，呆了約莫一個時辰，便回宮去了。仁壽宮那邊傳消息說，太后回宮以後，便稱病宣了太醫院的院使，只是屏退了下人，足足看診半個多時辰。”

“承恩公夫人親自登門長公主府，接回了蕭晴雪，雲靈郡主和扮作丫鬟的安定縣主、還有飛羽，一同進了承恩侯府。”

聽到這，楚熠手裡的筆一頓，劍眉微挑:“扮作丫鬟?他們是何時去的?侯府外頭可有布置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