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一落,帶人在門口打扇的周進喜,忙揮停眾人的動作,帶人快步朝寢殿裡頭走了過來。
周進喜剛站定,就見熠王殿下大步走到他面前。
“本王問你,方才本王走後,父皇可曾醒來過?”楚熠沉聲問道。
周進喜愕然一怔。
隨即,他趕忙回道:“皇上一直在睡覺,不曾醒來過。”
“哦?”
楚熠從沈姝手上,抓過那串黑色佛珠,不悅地問:“那你說說,本王把父皇扶上榻時,還不曾有這個,這東西是從哪冒出來的?”
周進喜看向那串佛珠,仔細想了想,不確定地問:“許是方才太后娘娘為陛下誦經,給陛下戴上的……”
聽見周進喜提到“太后”,楚熠突然想起方才在大殿門口,太后對著沈姝與暮和,故意發難的情景。
先前他隻當太后,許是聽說昨夜慕華園之事,心下不悅,故意找由頭刁難。
可是此刻,當楚熠攥著佛珠,想起方才父皇掌心突然消失的痕跡——
他倒覺得,之前殿門口太后的種種表現,不止是刁難,更像是在拖延時間!
意識到這點,楚熠的鳳眸,頃刻變得深沉洶湧。
看來父皇昏迷不醒,跟太后方才的探視,有極密切的關系!
“我且問你,這大殿裡頭的檀香,是從哪來的?速速拿來給本王看看。”楚熠沉聲命令道。
周進喜不明所以,卻也不敢違抗他的命令。
他忙走到大殿側旁,鄭重拿起一個小匣,回來呈在楚熠面前。
“這些香丸是前不久江南那邊貢上的,太醫親自都驗過,請殿下過目。”
楚熠給沈姝遞了個眼色。
沈姝意會,忙走到周進喜面前。
她打開匣子,裡面整整齊齊碼著香丸。
濃重的檀香氣,撲入沈姝的鼻尖,讓她趕忙掩住了鼻子。
盡管如此,她也將香丸的氣味細細分辨一番,不動聲色朝楚熠搖了搖頭。
香丸沒有毒。
楚熠劍眉微蹙。
他沉吟幾息,再次看向周進喜:“方才我讓暮先生為父皇診脈,暮先生及時發現皇上已經陷入昏迷,你去傳旨太醫院,叫他們都過來。”
此話一出,周進喜的腿,瞬間一軟。
“殿、殿下,您、您是說聖、聖人……”
周進喜說著,再顧不得什麽,趔趄走到榻前。
當看見皇帝沉睡的面容上,那被掐腫了的人中,以及冒著血珠的掌心——
周進喜想到方才熠王屢次將他攆到殿門口去,他臉色大變。
“殿、殿下,皇上方才還好好的,怎會……這……”
“看清楚了嗎?”楚熠沒時間與他解釋,威嚴地冷喝:“還不快去!”
這話讓周進喜猛地回神:“奴婢這就去……奴婢這就去……”
說完這話,周進喜幾乎是用跑的,踉踉蹌蹌往太極殿外衝去。
在這太極殿裡,周進喜是皇帝貼身的大太監,此時此刻,就連他聽見皇帝昏迷的消息,都嚇成這樣。
更何況那些原本跟在他身後的宮婢們。
宮婢們個個低垂著頭,噤若寒蟬。
楚熠見狀,沉聲命令道:“你們都去門口守著。”
此話一出,宮婢們這才敢驚慌失措的往殿門口走去。
待到整座寢殿又只剩下楚熠、沈姝與暮和三人,暮和趕忙開了口:“殿下,皇上脈象雖然較常人弱了許多,卻也算的上平穩,我方才檢查過一遍,皇上應該只是昏迷,沒有生命危險。若想救醒皇上,當盡快查明皇上中的是何毒,放好對症下藥。”
沈姝聽見這話,心下更沉。
若是尋常的毒草,
她尚且能分辨出氣味,進而查出對方用的是什麽毒。可是今日……皇帝身上的毒,如此不同。
此刻,沈姝對藥草氣味敏銳的鼻子,根本派不上任何用場。
她不禁有些懊惱。
可是隨即——
沈姝不期然想起方才大殿門口,在太后身上聞到的同樣氣味——
她趕忙道:“這種毒,並非毒草,我也說不上來是什麽。可是,同樣的氣味,方才在大殿外頭,我在太后娘娘身上聞到過。若真要查,如今怕是要從太后娘娘那裡查才是。”
沈姝這話剛好佐證楚熠方才心中的猜測,他的臉上,霎時蒙上一層寒霜。
楚熠沒有忘記,昨日他與皇祖母之間,因著蕭府牽連進大護國寺和太極殿下毒之事,有三日之約。
待到三日期滿,若皇祖母不主動向父皇坦白一切,便由楚熠親自將內情稟報皇上,並徹查蕭府。
今日,不過是三日之期的第二日。
楚熠萬沒想到,他“打草驚蛇”的計劃,非但沒有拿到實證,竟還逼得蕭家“狗急跳牆”,讓皇祖母出面給父皇下毒,令父皇昏迷以逃脫罪責!
“若你再聞到那氣味,可找的出來它們?”楚熠看向沈姝,詢問道。
沈姝猶豫一瞬,點了點頭。
“它雖不是毒草,氣味於我來說要微弱許多,不過,但只要給我足夠的時間,我定能找出那些毒來。”
這話讓楚熠眸色微松。
不知不覺間,他對沈姝能力的信賴,早已超越了所有人。
既然沈姝說能找出,那便定能找出。
“父皇昏迷的消息,只要傳開,太后必會來太極殿。到時若你再在她身上聞到那種氣味,第一時間告訴我。”楚熠鄭重地道。
沈姝點了點頭。
※
周進喜的速度很快。
不到小半個時辰,他不僅把太醫院的太醫請了來。
就連仁壽宮裡的太后,和東宮太子,都得到消息匆匆趕來了太極殿。
太后已經把身上的翟衣換掉,穿了件家常的衣裙,鬢發也有些凌亂,看上去似是聽見消息以後,立刻趕來的。
而太子,身穿明黃蟒袍,溫潤的臉上盡是關切。
李院使親自背著醫箱,見過楚熠便急忙走到榻前。
把脈、施針等一套急救措施做下來——
皇上還如同方才一樣,根本沒有醒來的征兆。
太后見她診完,趕忙問道:“如何了?皇帝為何會昏迷不醒?”
李院使沉吟幾息,忖度著回答:“啟稟太后娘娘,皇上這幾日本就有極重的風寒,依下官看,此番昏迷不醒,怕是與風寒之症加重,濕寒之氣攻入五內所致。”
他說著,四下張望一番,指著遠處到處大開的窗子,氣急敗壞地道:“這些窗子是怎麽回事?怎地全都開著!寒風入體,皇上的身子怎能遭受得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