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你說的對,讓我想想。”
蔣夫人止住腳步,盡力搜尋著腦中的記憶,凌亂地道“雲疆九轉還魂湯,是你外祖當年為先帝續命,調配出的湯藥。
集雲疆百毒於一碗湯中,再佐以藥引便能為瀕死之人續命,短則五年,長則十年。
我只知道,血毒草和嫡裔的血,為其中兩味藥引,至於其他,便不知了……”
說到這,她猛地一驚“對了,藥公說過,九轉還魂湯的配方,當年先帝仙逝時,帶進帝陵陪葬,這本圖鑒也應在其中。如今這本圖鑒既已被拿出,今上怕是動了這道方子的念頭了!
女兒,你既無你外祖的醫術,又不懂那方子,伴君如伴虎,若萬一出了差錯,便是殺頭的死罪,萬不能上京,絕不能去啊!”
直到這刻,沈姝才恍然明白——
為何之前棋公公,會出手幫趙司馬,還不遺余力追尋“藥公”。
也終於明白,那道聖旨上,為何會寫“醫者仁心、懸壺濟世”八個字。
既然皇上讓熠王親自來雲疆,為他搜尋雲疆百毒。
那麽……
尋找白信後人,是否也是皇上為熠王派下的差事?
思及此,沈姝又想到——
影六明明在鎖關林時,還與眾影衛在一處。
可如今才過了幾天的功夫,竟親自從皇宮裡領了聖旨出來。
算算時間,那日在藥王谷,她和熠王見過“白錦”以後,就沒再見過影六。
想必便是熠王一知道她的身份,便遣了影六去皇宮複命……
沈姝越想,越覺得手腳發涼。
她猶記得,當初在藥王谷外,喂熠王飲下自己血時,藥師佛示警的那些和皇帝有關的畫面。
以及那一聲聲,曾經讓她匪夷所思的話——
“陛下,藥和人準備好了……”
“你別怕,朕不會傷害你。放心,今夜之後,朕會讓你成為大周朝最尊貴的女人,僅次於朕的皇后……”
此刻,沈姝再看向聖旨,唇角泛起一抹冷笑。
最尊貴的女人,僅次於皇后。
呵。
她還記得,在肅城時,熠王也曾說過,要給她一個名分。
藥師佛當真從不騙她。
她原以為,熠王這樣的端方之人,是值得相交的朋友。
卻沒想到,自己於他們來說,不過是一碗湯藥而已。
一碗用尊貴名分,就能換來的續命湯藥。
沈衝抓起沈姝的手,就往外走“走,我親自送你去鎖關林。你暫且委屈些時候,過些日子,我讓抱石帶你從西匈出海,天下之大,只要不回大周,在哪不能堂堂正正做人。”
沈姝眼眶一熱。
“爹爹,不必了。”
她掙開手,趔趄後退兩步。
“撲通”跪在雙親和兄長面前。
“女兒不孝,不願去鎖關林,就讓女兒去京城吧。從今往後,阿爹阿娘就當從未生過女兒,哥哥……也當從沒有我這個妹妹。女兒不能承歡膝下,不能為親長盡孝,還望阿爹阿娘保重身體,康健長壽。”
沈姝哽咽說完這話,重重磕了幾個頭。
蔣夫人上前抱住女兒身子“傻孩子,你這說的是什麽話,快起來。不去願去鎖關林就不去,事情或許沒有為娘想的那樣壞……無論如何,你是沈家女兒,就算是皇上,也不能隨便想怎樣就怎樣。”
沈姝搖了搖頭,心裡酸脹難受,眼淚簌簌往下落。
“阿娘,聖旨上只有女兒名諱,不提沈家,就意味著皇上已知悉女兒身世,把女兒單獨從沈家摘出來。
從先前棋公公的舉動看,迄今為止無人疑心阿娘身份,怕是就連皇家,都和白靈一樣,以為白錦已死,女兒是寄養在沈家的。
這是好事,女兒只有和沈家劃清界限,今後無論發生什麽事,都與沈家無關,與親長無關,阿爹阿娘就當從未生過女兒吧。”
說到最後,沈姝已經泣不成聲。
天知道,她一想到自己再不能叫阿爹阿娘和哥哥,心就痛的無法呼吸。
“你說的這是什麽話!都是什麽話!你是我懷胎十月親生的骨肉,我怎能當從未生過你啊。”
蔣夫人用力錘著沈姝的背,聲音因為心痛而變得嘶啞。
“好了!”
沈衝沉聲說道“你是我沈衝親生的女兒,就算皇上親封縣主,你還是我女兒!我們沈家行的正坐的直,代代為大周盡忠,皇上是明君,必不會與你為難,與我們沈家為難。既然你已決定上京,就讓抱石陪你去,無論什麽時候,你都是沈家一份子,這種話,不許再說!”
“阿爹!”沈姝焦急看著親爹“此事萬不可意氣用事,就算不為阿娘考慮,您也要為祖母、為沈家、為蔣家考慮啊!只有把女兒當做是抱養的,將來就算有什麽事,也不至於牽累兩家親族……”
她的話, 還未說完,就被沈晉明打斷。
“小妹,倘若蔣家真怕被牽連,當初便不會收養阿娘。倘若爹爹怕被牽連,也不會娶阿娘。咱們是血濃於水的親人,兩家親長萬不會因這種事,就把親生骨肉推至門外。你若再如此求下去,只會讓阿爹阿娘心痛。”
沈晉明的話,句句字字說在蔣夫人的心坎上。
她含淚看著沈姝“阿姝,你哥哥說的對。我們是一家人,此去京城,不管遇上什麽事,爹娘都是你的後盾,萬不能再說出這種話,也不許有這種念頭。”
沈姝看看爹娘,在看看三哥,三位至親的臉上,皆是堅定之色。
她心知再說下去已無用,含淚點了點頭,不再強求。
只是,在她心底,卻默默下定決心,要另尋他法,以求萬一有事,絕不能連累至親……
回到都護府後——
沈姝隻當什麽都不知道,不動聲色在飛雲提點下,按照圖鑒,一一把影衛們采摘到的毒草分類整理一番。
又憑著記憶,帶著影衛們去了一趟鎖關林,將所剩不多的毒草全都采齊。
足足忙活了五日以後,終於將圖鑒上的百草全都采集完畢。
這才與家中親長告別,輕車簡裝,隨著昏迷不醒的楚熠一道,踏上了前往京城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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