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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王命不久矣》第五章 又見香印
  沈姝與沈晉明從藥師殿出門,離禪生大師講經結束,還有些時辰。

  之前她因在桃花齋見到沈晉明狠哭了一場,又騎了半個時辰的馬,身體實在有些吃不消,便和沈晉明分開,偷偷遛進了禪生大師的講經堂。

  講經堂地方很大,今日聽經的人不算少,大都是有些年紀的女眷,身後或坐著兒媳,或坐著孫女。

  沈老太太長住在山上禮佛,慣常穿一身海青袍,頭上簪著古樸的木簪,此刻正坐在靠牆那側第三排的蒲團上,聽得極認真。

  沈姝貓腰走到老太太身後,煞有介事的端坐在蒲團上,假裝聽經文歇腳。

  大殿空氣裡飄蕩著嫋嫋佛香,再加上禪生大師溫溫沉沉的聲音,讓沈姝不一會兒便端坐著,昏昏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刻意壓低卻又十足驚慌的聲音,陡然傳進沈姝的耳中——

  “……老太太,大事不好了,三少爺不小心跌進寺後頭的深潭裡去了!……”

  沈姝打個激靈,瞬間清醒過來。

  幾乎是同時——

  她和沈老太太一前一後從蒲團上猛地站起身,引得殿內聽經人紛紛側目。

  沈老太太還算沉穩,一把拽住正要不管不顧往外衝的沈姝,朝上首講經的禪雲大師頷首致歉,這才扶著沈姝的手朝殿外走去。

  出了殿門,沈老太太沉著臉對報信的丫鬟道:“這般冒失,話都說不清楚,是誰派你來報信的?明哥兒如今人在何處?”

  丫鬟瑟了瑟肩膀:“是、是福管事讓奴婢來的。三少爺已經被人從潭裡救起來,如今安置在靜思園,受了寒,已尋了大夫診治,懷嬤嬤在殿外聽見消息直接帶人趕過去了。”

  沈老太太聞言,面色微霽。

  “帶路。”

  丫鬟趕忙走在前面,朝東側的角門走去。

  沈姝心裡急得不行,恨不得立刻飛過去看看,卻被沈老太太牢牢拉住手。

  “莫慌,寺後的深潭是福雲寺有名的景致,今日寺中香客不少,明哥兒身上有功夫,便是不小心跌進去也無甚大礙。靜思園是男香客落腳的寺舍,你一個姑娘家,自己一個人冒冒失失跑過去,叫人看見成何體統。”

  沈老太太祖上是前朝的簪纓世家,最講究處事不驚、臨危不亂。如今雖然年歲大了,一心禮佛,不問俗事,也見不得自家孫女在她面前失了分寸。

  沈姝聽老太太這麽一說,是這麽個道理,心下稍安。

  靜思園離聽經堂不算太遠,約莫走了一盞茶的功夫,祖孫兩個便走進了靜思園裡臨時安置沈晉明的小院。

  小院甚是清雅,院中一株海棠樹,正含苞待放。

  懷嬤嬤迎上來:“老太太,三哥兒剛喝了安神湯睡下,大夫已經請來了,正在給三哥兒診治。”

  沈老太太擔心孫子,松開抓住沈姝的手,加快步子朝房間走去。

  而沈姝——

  打從她進到這間小院,看見院中那株海棠樹,隻覺得腦子“嗡”的一下,有什麽東西,似要爭先恐後從她腦子裡鑽出來!

  “姑娘?姑娘?”

  正在這時,一個穿著海青袍、個子高挑的婢女,從房間裡走出來,見沈姝怔在院子中間,關切地問道:“姑娘臉色怎地這麽白?是有什麽不舒服?可要請大夫看看?”

  沈姝回神,看見她的臉,杏眸微張——

  婢女眉心正中,有一道殘缺的香灰花瓣印!

  這還是沈姝,繼三日前在那些禽畜身上看見印子以後,

第一次再見這東西。  一道印子,便意味著只剩下一日的陽壽。

  此刻天色已近晌午,從香灰印殘缺的程度來看,這婢女怕是活不過明日清晨!

  沈姝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那種似有什麽東西要從腦海裡鑽出來的感覺,越發強烈!

  “我沒事。”

  沈姝甩了甩頭,讓自己更清醒些,越過婢女,腳步虛浮的走進了房間。

  在她眼中,誰的命都比不上家人的命。

  眼下要緊的,是要先確認三哥有沒有生命危險。

  一進入房間,沈姝打眼便看見,不久前還與她有說有笑的三哥沈晉明,正臉色蒼白闔目躺在床上。

  沈姝小心翼翼的走近、再走近。

  直到看見沈晉明的眉心,沒有那些催命符似的香灰印,她總算松了口氣。

  然而,下一瞬——

  沈晉明突然難受的蹙起了眉。

  這一幕,令沈姝隻覺得眼前一花,一些陌生卻又令她眼熟的畫面,次第浮現在她腦海裡!

  沈姝的心瞬間提到嗓子眼,臉色也隨之大變!

  此刻,房間裡的其他人,都心系著沈晉明的身子,沒人注意到她的異樣。

  大夫把了脈息,對老太太稟道:“三少爺身子並無大礙,只是染了些風寒,服幾貼藥,好生歇息兩日便好。”

  沈老太太聞言,眉頭一松。

  她正準備讓懷嬤嬤送大夫出去——

  突然一個沉沉的女聲,從她身後傳來:“請問,若三哥夜裡燒起來,可有什麽法子退燒?”

  沈老太太詫異回頭,便看見孫女沈姝,站在背光處。

  雖然她看不清沈姝的神色,卻感覺到孫女渾身上下,透著說不出的沉鬱,與之前的冒失模樣截然不同。

  竟一時間教老太太覺得……像是換了個人。

  大夫恭謹回道:“在下為三少爺開的藥, 有辛溫解表、宣肺散寒之功效,若當真燒起來,只需佐以溫水擦拭,便可無礙。”

  沈姝指尖輕顫。

  明明她腦中浮現的畫面裡,三哥就是躺在這張床上,輾轉反側、一副頭痛欲裂的樣子。

  有白天,也有黑夜。

  如此幾日過去,待三哥下得床,便成了癡傻之人!

  沈姝有了這幾日在桃花齋的經歷,又事關三哥的身子,不敢掉以輕心。

  她看向沈老太太,衝動的想向祖母道出實情——

  話到嘴邊,卻變成了:“祖母,雖說三哥的風寒是輕症,可山寺夜裡寒涼,不如……我們早些坐車回去,在府裡三哥也能好生調理休養。”

  沈姝知道祖母素來是個端方的性子。

  若她將方才腦中浮現的畫面說出去,祖母絕對不會相信。

  更何況,大夫明明說了三哥的病情是輕症。

  倘若真如她腦中浮現的畫面那樣,三哥在夜裡突然起了病,定是另有隱情。

  沈姝雖自幼被家人寵愛著長大,卻並非懵懂無知的深閨女子。

  雲疆地處大周朝最西的邊境,人口極其險惡複雜——

  官吏士卒大多是因有罪才被遷徙來此充邊的屯兵,絕非孝子順孫。

  更別提,還有塞外的蠻夷虎視眈眈。

  沈姝的阿爹沈衝,是雲疆都護府的長史,手中實掌著雲疆的兵權。

  在雲疆地界上,想向他們兄妹下手的,何止一二十個。

  可是——

  真敢對他們下手的,還真沒幾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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