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司馬還以為這位爺,如此氣勢洶洶,會問出什麽問題。
一聽是這個,他心下微松,順口便答道:“鎖關林北側在關外,線人在鎖關林裡得到藥公出谷的消息,便飛鴿傳書給下官,下官自然……”
他的話還沒說完——
“咚——”
白瓷茶盞夾裹著雷霆之怒,從楚熠手裡擲出去,狠狠砸向了趙司馬的腦門!
“啊……”
趙司馬的頭,瞬間破了個血淋淋的大洞。
他慘叫抱著頭,驚恐看著上首面容冷肅的楚熠。
不明白哪裡出了問題。
“來人。”楚熠淡淡道:“讓他死明白點。”
話音一落,一個黑衣影衛手裡拎著個人,從廳外走了進來。
沈姝看著那個影衛,和他手裡的人,一顆心徹徹底底放回了肚子裡。
是影伍和昨夜在峽谷中抓到的緬西頭領!
不用說,一定是鳳大人在北衙壓不住棋公公,便想法子找了白衣男子——這個蕭家地位很高的小叔父。
北衙公公出面請托,趙司馬與西匈勾結之事,與蕭都護又沒什麽關系,白衣男子自然會出手相助。
鳳大人有勇有謀,果然靠得住!
就在沈姝在心底毫不掩飾讚美“鳳大人”時——
影伍把緬西頭領往地上一扔,那頭領在外頭早就聽到了一切,也知道被抓進來該做什麽事。
趕忙倒豆子似的,把昨夜對沈姝招的口供,一字不差當著眾人的面,重新說了一遍。
當他說到“黃昏時分,烏魯將軍收到雲邊城飛鴿傳書,讓我們見機行事,殺了沈衝,或是殺了追蹤沈衝的北衙人……用化屍草清理屍體,以圖嫁禍……”之時。
正好對上趙司馬剛才親口說的“與關外線人飛鴿傳書”的口供。
趙司馬整個人癱在地上,棋公公臉色大變!
就連沈衝,將整件事情前後思索一番,都驚出一身冷汗。
飛雲見差不多了,拎起沈姝的衣領,悄悄從上廳退出去,越過高牆,直把沈姝送到趙府外才松開。
與此同時,先前被他們帶走的福利,正在巷口躬身等著沈姝。
飛雲解開沈姝啞穴,拱手致歉:“姑娘見諒,方才事出有因,冒犯姑娘,還請姑娘見諒。”
沈姝見狀,想起趙司馬腦門被白衣男子砸出的血窟窿,對眼前這個把她當成小雞仔拎來拎去的小廝,消氣了不少。
“算了算了,我們雲疆女子都大氣,不與你們京城來的小(氣鬼)……嗯……大人計較。今日之事,雖是鳳大人托付蕭公子辦的,卻是為了我阿爹,在此謝過。”
沈姝說著,端端正正朝飛雲福了一禮。
她直起身,正要轉身離開——
“姑娘,等等。”
飛雲沉吟幾息,開口問道:“方才趙司馬逼問令尊藥公下落時,姑娘衝出去,是打算替令尊說出藥公下落嗎?”
沈姝一怔。
隨即,她古怪看著他:“藥公行蹤不定,連阿爹都找不到,我又怎會知道他在何處。”
“姑娘說笑了。”飛雲臉上盡是不信:“令兄中毒,令尊都能及時請藥公出山,姑娘肯定也知道藥公的下落。再者……方才那種情況下,若非家主出面,不說出藥公下落,令尊很難解局。”
飛雲並不知道沈姝和“藥公”的關系,有此一問,只是為了幫自家殿下問一問藥公的下落。
畢竟,他們此番來雲疆的差事,還有勞“藥公”這樣的人相助。
沈姝聽見飛雲的話,笑了。
“若方才蕭公子不出面,我只需讓棋公公喚鳳大人出面作證即可。那緬西頭領昨夜是我和鳳大人一起抓的,只要緬西頭領活著,阿爹無論如何都能解局啊。”
飛雲聞言,愕然一怔。
一時間竟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好家夥,若方才殿下沒有及時出聲解圍,若他沒及時攔下這姑娘。
這姑娘就要在棋公公面前揭了殿下的底……
思及此,他朝沈姝拱手,誠懇地道:“棋公公曾是天子近侍,如今駐守雲疆,也是為天子辦事。棋公公對藥公有興趣,就代表天子對藥公有興趣。沈長史和姑娘若想保護藥公,就請轉告藥公,莫再出現在人前,否則,昨夜鎖關林之事,定會重演。”
這番話,飛雲絕不是危言聳聽,實乃感激沈姝對殿下的救命之恩,真誠相告。
聽在沈姝耳中,卻猶如晴天霹靂。
天子對藥公有興趣……
尤其是這幾個字,讓沈姝如墜冰窟。
她動了動唇,想問“天子為什麽會對藥公有興趣”。
可是話到嘴邊,當她接觸到飛雲探究的目光。
又險險咽了下去。
不能多問,問多了恐在人前露出破綻。
阿爹……阿爹一定知道緣由!
思及此,沈姝朝飛雲道了謝,朝他福禮告辭,匆匆轉身,往沈晉明等候的茶樓走去。
飛雲看著她落荒而逃似的背影,疑惑地撓了撓頭,回身朝趙府掠去。
*
一個時辰後——
都護府,外院東側,楚熠暫居的小院上房。
棋公公跪伏在地上,尖細的聲音,帶著幾分惶恐。
“殿下,老奴一時失察,被西匈細作利用,險些鑄成大錯,還請殿下降罪。”
楚熠淡淡看著他:“你和趙司馬之間,究竟有何往來,說來聽聽。”
棋公公不敢隱瞞, 趕忙回道:“一個月前,趙司馬在北衙設在雲疆的地下黑市,要尋一口能下毒的藥鍋。當日老奴正好在場,就問了兩句,他說知道一個百毒不侵之人,頗有身份,想在那人身上試一試毒。
老奴覺得有趣,就命人給他做了個。後來聽說沈長史一雙兒女在福雲寺中了毒,老奴才曉得趙司馬說的那人,竟是沈長史的兒子。
再後來……趙司馬便托人告訴老奴,沈家又來了個精通雲疆毒理的老者,老奴聽他說的樣子,與殿下那日在客棧裡告訴老奴的……有幾分相像,這便派人跟著沈長史進了鎖關林。
後來的事,就是殿下看見的這些……”
楚熠睨著棋公公的頭頂,目光裡蘊含的威壓,直讓棋公公後背發涼。
“都到這時候,公公還不打算說真話麽?”
他沉聲道:“既做了隻鍋,那隻越瓷執壺是怎麽回事?公公在宮裡,是服侍父皇茶水的,如今怎對下毒感興趣了,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