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了風寒的痛苦之後,床榻之上的幼笳顯得格外的恬靜,在陳積的記憶之中,這種恬靜並不屬於眼前的涼國公主。
直到此時,他才突然意識到,自己對於這個曾經和自己共患難的人並沒有太多了解。
起碼,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麽了解。
陳積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幼笳的臉上,早晨的時候,那裡還是點綴著一些粉黛之色的,在被素素等人拭去之後,這才重新袪璞歸真。
恍惚之間,陳積隻覺得這個世界距離自己好像沒有那麽遠了。
這裡既有自己欣賞喜愛的紅袖兒,還有眼前這個為了自己能夠做到如此“委屈”的幼笳。
不久之後,白須禦醫也出現在了房間之中。何三娘的那些湯藥已經熬好,是時候要給幼笳服用了。
就在此時,紅袖兒三人也在匆匆吃了些東西之後再次回到這裡。
素素用湯匙將藥湯一點一點的送入幼笳的口中,依舊如剛才那般細心。
“二位,幼笳她……服過湯藥之後是不是就能醒來了?”
看著瓷碗終於見底,陳積便有些猶豫的開口問到。
“這個……”
白須禦醫沉吟一聲,然後和旁邊的何三娘對視了一眼:“何醫師這些藥材的劑量可是和藥方一樣?”
何三娘一聽便知道了這老頭的意思,這種人在皇宮裡的時間長了,那些心思已經比自己的醫術不知道高到哪裡去了。
她沒有回答白須老者,而是直接對陳積回道:“一般來說需要三四個時辰即可,當然此事也無絕對,還要看她現在的體質和某些誘因。”
“某些誘因?”
“嗯。”
何三娘點了點頭:“許多疾病,尤其是這種伴有七情之症的疾病,想要徹底治愈的話,除了相應的藥石之外,心境的因素也是至關重要。”
聽到這裡,陳積自然懂得了何三娘話中的意思,在他的前世之中,那種因為時刻保持良好心態而將絕症治好的人也有不少。
“只是……”
陳積情緒低落道:“幼笳現在已經昏迷,沒有直覺的她……又哪有什麽心境一說。”
“唉……”
何三娘歎氣一聲:“世子殿下此言差矣,事實並非如此。”
轉眼看了正在扶著涼國公主的紅袖兒,何三娘這才繼續道:“並非所有昏迷之人都是沒有意識的,而且……心境這種事情實在是玄而又玄,奴下雖然完全不知其中奧秘,但是有些時候,它甚至和意識都沒有多少關系。”
“所以……”
說到這裡的何三娘雖然還是不悅,但依舊對陳積道:“從現在開始,就請世子殿下獨自一人照看涼國公主了。現在的時間還早,奴下先去準備一些補氣養血的羹湯。”
話音剛落,何三娘已經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白須老者見那醫師已經給陳積講的明明白白,自己也不再多加言語,只是表示自己就在府裡,會時刻為公主待命診斷,請世子放心。
陳積點了點頭,然後便朝著床榻的方向緩步走了過去。
此時的姑臧已是夏天,白天的時間愈發的長了起來。衛紹已經和兵部的幾個大臣議事許久,從中午開始,一直到太陽漸漸西下。
只是……
整個下午的時間裡,衛紹的臉色愈發的難看,讓在場的幾個大臣無不在心中時刻打鼓。
在這種情況之下,他們在議事之時則是更加的低調謹言,戰戰兢兢。
誰料衛紹在看到他們這麽“明哲保身”之後,心中的氣憤更是不打一處來。
傍晚之時,衛紹遣散了幾人,然後就準備出宮去陳府看看女兒幼笳。
只是等他剛想要去換衣服,門口處的小黃門便進來跪在地上道:“陛下,代王在殿外求見。”
衛紹無奈,隻得暫時放下出宮的打算。對於幼笳他自然是放心不下,只不過一直到現在,陳積那小子都沒有進宮送來什麽消息,想來幼笳還在接受醫治,沒有出現什麽意外情況。
此時衛關的臉上終於沒有了醉酒之色,就連身上也換了一套看起來沒有那麽奢華的素色長衫。
看到袖口的水紋綴邊之後,衛紹直言問道:“昨日裡不是剛剛飲過酒,怎麽今天又跑望水樓去了?”
衛關雙手一攤,臉上滿是無奈道:“大哥你這可是誤會了,三弟我現在在姑臧已經是無家可歸,去望水樓只不過是迫不得已啊。”
“嗯?”
衛紹疑惑道:“你在城中的宅子呢?”
上午時分,素素並沒有對他講到宅子的事,再加上忙了一天,此時的衛紹的確還不知道此事。
接下來,衛關便滿不在乎的解釋:“還不是因為咱們涼國的寶貝公主,在昨天飲酒的時候把我的宅子給糊弄走,這會兒,怕是已經送給別人了。”
衛紹有些疑惑的望著他,想起今天的幼笳以及剛才他說的話,涼國皇帝好像明白了什麽。
“嗯。”
衛紹點了點頭:“這也確實是她能做出來的事。”
只是,大哥的態度讓衛關不禁心生納悶:“大哥可知幼笳將那宅子送給了誰?”
“除了洛州來的陳積之外,還能有誰?”
“那大哥是要成全小丫頭的心思了?”
看到衛紹的臉上並沒有出現什麽負面情緒後, 衛關便試探性的問道。“成全?”
衛紹道:“她和陳積嗎?”
衛關點頭。
衛紹則是搖頭。
“大哥是因為那陳積的身份?”
衛紹這才點頭:“世事無常,夾在兩國之間的質子變數太多,三弟應該也知曉其中的道理。”
“大哥說的是,不過……大哥難道從未想過,要將那陳積便成涼國之人?”
“如果是等閑之輩,我自然早就這麽做了,不過那陳積顯然不是那種人。”
衛紹回想起腦海中那些關於陳積的情報,以及自己對於陳積的那些印象:“說的好聽點,他叫足智多謀,難聽點呢,就是狡猾多端。而且最關鍵的是,此人雖說臉上和煦謙和,但眼神中卻常常是桀驁不群,這樣的人……是馴服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