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地處關鍵要塞,金城一直都是西北的重鎮之一。
時間在這裡留下了不知道多少痕跡,堅實厚重的城牆上,那些斑駁的磚石沿垛,無不映照出之前戰爭時的影子。
陳積等人入城之後,裡面的感覺倒是全然不同。這裡行人眾多,商鋪林立,繁華的樣子雖和周國的江寧洛州多有差異,但也可以看出多數百姓的生活殷實,商家富足。
而且,在那街道之上,也還有不少身穿異族服飾的,或是氈帽皮衣,或是高靴毛褲,買賣生意的有之,扎根在此,居家生活的更是有之。
遇上此等風情,陳積自然是有意在此遊玩一天。只是現在已經進入北涼,按理來說自己已經有了一層質子的身份,說話做事不能再像之前那般以自己為主。
這裡是幼笳公主的地盤,陳積便下車快走兩步,來到前方的馬車旁邊,敲了兩下之後這才掀開車窗簾子。
裡面的幼笳抬眼一看,見是他在外邊,身子剛往前一點,然後就像是意識到了什麽一般,移回眼神然後淡淡問道:“怎麽了?”
陳積剛想開口,繼而轉念一想,改口笑道:“咱們已經在榆中休息過兩日,現在距離姑臧尚遠,不好耽誤,今晚在這裡住下一晚之後,明早還是快些啟程吧。”
幼笳的眼神依舊平視前方,聲音不變道:“現在已經進入北涼領地,沒有岐兵追趕的危險,又何必再像之前那般著急?金城繁華,再往後多是些小城,明天還是歇息一天,多購置一些東西備用為好。”
“嗯……”
陳積的聲音低沉,剛才嘴角的笑容也已消失,隨車沉默了一會兒之後,他才又道:“這些東西……算了行吧。”
隨後他便停下腳步,不再往前。
幼笳再次回頭,那邊陳積的面容已經消失,只剩落下的車簾輕微搖晃。這是他們在前天晚上之後的第一次交談,幼笳悶哼一聲,隨後才又繼續閉目養神。
陳積等到後面馬車經過,自己一抬腿便踏了進去。坐在車裡的紅袖兒見他回來,便開口問道:“前面的公主怎麽說?”
陳積道:“還在生氣,沒能批準。”
紅袖兒彎起嘴角微微一笑:“公子現在後悔了沒?”
“哈哈。”
陳積擺了擺手:“先別著急笑話我,她沒批準的是我明日啟程的建議,所以,明天還是可以在這裡逛逛的。”
“嗯?”
紅袖兒有些疑惑的望著他,不過隨後便反應回來。
“你……真是狡猾。這要是讓她知道了,你這以後的日子怕是更不好過了。”
只不過陳積卻是無奈道:“那有什麽辦法,現在她的身邊也是侍衛眾多,我這說話做不得數,總不能事事被她惡意抵製。”
“呵呵,人家她那明明是好意,你這心知肚明的又在裝什麽蒜。”
陳積的心頭滿是無語,搖了搖頭道:“行了行了,地方快到了,收拾收拾東西準備下車。”
金城是一州治所所在,州府的知事大人早就被告知了公主途經的消息,所以早早準備好了上好的住所以供休息。
本來這知事大人想讓自己身帶誥命的夫人出面,設宴邀請公主出席,盡到接迎之禮不說,還能拉進一些關系。
然而幼笳卻是以趕路太多,過於勞累為由給拒絕了。
眾人從榆中過來,中間也確實沒有休息多久,所以在簡單吃過晚飯之後,便都早早休息。
進入北涼之後,
因為公主身份的緣故,他們再也不用像之前那樣,要麽露宿野外,要麽分開性別同擠兩三間臥房。 他們在這裡的房間充足,紅袖兒這個侍女再也沒有理由去找沈女俠同睡。而且陳積的房間裡也是應有盡有,包括給婢女丫鬟用的小隔間。
夜深人靜,陳積依舊沒讓紅袖兒做那些基本的服侍,比如寬衣解帶,暖床捂腳之類的。當然,紅袖兒自然不會再這時候主動要求這些。
他們只是和往常一樣,到了時間之後,各自回到各自睡覺的地方。
不過區別總是有的,他們這畢竟算是住在了同一片屋簷之下,而且周圍又沒了其他人來“破壞”環境。
二人的心境和往常已經全然不同。
經過多半年時間的恢復,陳積的身子雖說在外表看還略顯瘦弱,但整個人的氣質狀態早已完全恢復,並且還超出之前很多。在這種狀態下,血氣方剛的他選擇不讓紅袖兒服侍, 除了一點兒都不習慣之外,剩下的就只剩下怕自己心志不堅了。
他做事的風格確實是直率利索,毫不拖泥帶水,但是這種事是涉及兩個人的,長久以來,他骨子裡受到的影響都是互相尊重,自重,說的老土一點就是人人平等。他從來沒有把紅袖兒當過什麽侍女丫鬟,低人一等,自己的真實身份也還是前世中的那一個,並非什麽王公貴族,高高在上。所以說,縱然他現在可以威武使人屈,但他也完全不想對紅袖兒用上。
況且,翻了好一會兒身之後,他還想起來,紅袖兒本來就不是外表上所展示的那些,她本人有多少勢力手段,連自己都還沒完全知道,如果剛才要是“威逼利誘”的話,好像也確實難以保證她不會把自己怎麽樣。
一念至此,陳積突然有些糾結,紅袖兒的敏感與多疑,聰明和手段,自然是自己欣賞並且想辦法讓她跟來的主要原因,但是如果自己想要對其“下手”的話,那些好像就不是什麽優點了……
胡思亂想的又何止他一人,在另外一邊的隔間之中,無法入睡的紅袖兒已經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惱怒,還是失眠了。
如果換做之前,在剛到武陵王府的時候,當時就算陳積已經讓二人同住一室,就像現在這般,她也絕不會有半點兒亂七八糟的思緒。無非就是在自己的周圍做好防護,然後一直保持輕度睡眠,如果那陳積敢半夜圖謀不軌,比如起了色心之類……當然,當時以自己的那張臉來說有點不太可能。但只要他想加害自己,那麽自己絕不會手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