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陳積的舉動之後,衛悌之並沒有多少特別的舉動,此時的他依舊保持著自己的悠哉,只有在眼神中露出一些饒有趣味的凝視。
“嗯?”
擺弄到一半的陳積突然停了下來,將手中的醬汁小碟端了片刻之後,他開口問道:“殿下,這肅州邊境的西北處,除了那些黨項的散部之外,還有沒有其他大城?距離肅州多遠?”
聽到陳積的問題之後,二皇子衛悌之那多肉的臉上頓時浮現出幾道細細的笑紋,他的聲音裡似乎有些滿意,然後回答說道:“那裡有一座赤沙府,距離肅州之邊大概一百余裡。”
“赤沙府?”
陳積有些疑惑的繼續問道:“那是誰在控制的?黨項人麽?”
衛悌之點了點頭:“算是黨項人的一支余部。”
“他們也是?”
聽到這裡的陳積更是疑惑了,將小碟暫時放下之後,他繼續問道:“既然他們同為一族,而且已經有一支佔了大城,那為什麽其他人不一起遷入城中,還要在外邊打野流竄呢?”
此時的陳積已經完全進入模擬的狀態之中,所以言語中直接把前世裡的某些常用詞給帶了出來。
“打野?呵呵……景宣的這詞倒是形象。不過相較於遷入城中,其他的余部是寧可在外邊打野的。”
“哦?這其中還有什麽故事麽?”
最初的問題本是衛悌之提出來的,但是陳積非但沒有回答,反倒是回口問了他更多的問題,一個接著一個。
關鍵旁邊衛悌之的臉上竟沒有絲毫的厭煩或者無奈,甚至還再次坐正了身子,開始為他詳細解釋。
衛悌之雖然對陳積較為重視,但他顯然不是那種“平易近人”的人,現在的他之所以還能在臉上保持笑意,實在是因為陳積的這些問題都在他的期望之中。
開始的時候,他是隨口提出了問題,但問題的條件是在太過寬泛,如果陳積在那是的條件下縱橫捭闔,高談闊論,雖然也是無礙,但那種脫離的具體細節的結論,除了能夠讓無知的人喝幾聲彩之外,對他衛悌之沒有絲毫用處。
而且最關鍵的是,陳積的問題基本都問到了要點之上,一個合格的將領,不驕不躁知己知彼是必備的素質。
“這赤沙府本來只能算是一個小鎮,破破爛爛,裡面的人以放牧為生。後來前朝強盛,開始與西域經營通商。作為中土和西域商隊的必經之地,那裡逐漸發展成一座混居的大城,有本地改業的牧民,有過去謀生的漢民,還有一些高鼻深目的西域人。幾十年後,赤沙府便成了河西四郡之外數一數二的地方。再到後來,前朝衰敗滅亡,又經過百余年的亂世,這條走廊上雖然還有一些為了生計奔走的商隊,但數量已經大大不如從前,赤沙府也就跟著沒落了下去。”
“然後呢?”
陳積聽的入神,在那些微醺之下,似乎在短時間裡忘了自己問這些問題的目的。
“然後,赤沙府幾度易主,偶爾也會無人問津。最近幾十年間,敦煌那邊又聚起了一個部族,生成自己是千年前的月氏遺民。趁亂佔了敦煌之後,起了個聖月氏的國名,然後順著走廊又佔了赤沙府,和黨項人對峙。只是當時黨項人的心思都在秦地和中原,根本無心理會他們。再到後來衛氏先祖創業,將黨項人趕走。他們在逃跑之際,主要分作兩支,較大的一支逃往東邊投奔在興慶府的同族,另外一支則是逃往西北。”
“那……逃往西北的黨項人和那什麽……聖月氏,起了衝突?”
“算是有一些衝突吧,不過規模並不大。”
衛悌之飲了一口酒水潤了潤嗓子,然後繼續道:“聖月氏國主要經營的地方暫時還在敦煌那邊,距離赤沙府大幾百裡,本來就沒多少兵力鎮守,再加上黨項人較為驍勇,僅僅用了五營兩千余人便將他們趕回了敦煌。後來,那支黨項人中的其他人也相繼趕到,然而赤沙府已經關了城門,一個人也不讓進了。”
“這是為什麽?”
“唉……”
衛悌之歎了口氣,這才繼續道:“金沙府已經不是之前的那個大城了,沒落了近百年後,那裡的底子已經沒有多少。再加上金沙府的周圍多是黃沙或者戈壁,能用來種糧或者放牧的地方本就不多,那兩千余人如果想要過的好些,本來就需要不少資源,如果再放更多的兵馬或者人口進來,那他們的日子不就更苦了麽。”
“原來如此……”
陳積這才恍然,在這個時代的生產水平之下,如果沒了商路這一條重要的資源,那剩下的只能靠土裡有的東西了。
“當時剩下的黨項人,零零散散的,差不多還有萬余人,他們裡面的多數人自然也想進入城中,只不過對上那兩千多已經修整完畢,並且佔據地利優勢的兵馬來說,他們攻城的勝率並不算高,而且最關鍵的問題是,因為被先祖趕走的緣故,兵敗的他們並不齊心,別說是一起合力攻城,他們之間能減少一些內訌就算是好事了。後來,那一萬多人便分成不知道多少余部,然後散到肅州西北的這片地方,以劫掠附近的牧民為生,等到劫完之後,便以牧民同樣的生計方式過活。當然,幾十年來,他們劫掠的習慣一直沒變,只要尋到一些機會,這群黨項人便聚夥到酒泉肅州搶奪財物糧食。”
衛悌之很是詳細的講完,然後這才再次靠在椅背上,對陳積道:“好了,那兒的情況就是這樣,你這右軍之首,是不是已經明白了?”
陳積確實已經明白了,而且在他的腦海裡已經形成一副畫面, 下一刻,他用已經準備好的碗碟將畫面中的各方勢力簡單擺了出來。
首先,是北涼這邊在酒泉肅州駐扎的軍隊,人數不是很多,兩萬左右。這些人數雖然看起來和黨項余部差不太多,但肅州不是南邊的金城,防禦工事相差太遠,人家那邊是厚高磚牆,這裡只是堆起來的土牆而已,就更別提牆上的那些滾石圓木等器械了。
所以為了防止守城出現意外,必須得要時刻保持著這邊的人數優勢,哪怕這優勢只是那麽一點兒。
其次,是那些散落在各處的黨項余部,現在看起來,那些余部確實算是一盤散沙,但散沙並非是毫無威脅可言,他們的機動性導致了不確定性,而這種不確定性讓涼國的邊軍無比頭疼。
再次,還有猶如天降的三千洛州騎兵。從二皇子衛悌之的言語中得知,這支“奇兵”顯然是打破了此前雙方的平衡,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裡,黨項好幾個營部被清掃。
不過……
“殿下,現在那些黨項人,是不是已經有了什麽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