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實說,即使最後的結果真的發展到黨項人集合攻城,然後西北邊軍損失嚴重的事情況,衛悌之也是可以完全可以的接受的,而且,他的心裡也完全做好了這個準備。
今天在和陳積聊到此事的時候,他也只不過是想要多了解一下這個人罷了,至於他能起到什麽作用,衛悌之是從未有次奢望的。
然而……事情的發展卻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回想起陳積剛才說過的三個策略,第一個離間計最為省力,成功率卻是不高,很顯然是為下策。第二個算是普遍認知中的常規應對,中規中矩,算是中策。
那麽剩下的……
難道是他所認為的上策?
想到這裡的衛悌之也不由得將整顆心臟都提了起來,這是現在的他很少有過的反應了。
“至於最後一個……”
陳積略一沉吟,還是開口說道:“如果只是站在遊戲的角度,我或許不會選擇堅壁清野,而是直接和他們決戰在城牆之外。”
“哦?”
衛悌之微微一怔,然後繼續問道:“這是為何?”
他的臉上雖然有些許驚色,但也只是簡單的詢問而已。
因為衛悌之知道,陳積能做出這樣“缺乏常識”的選擇,肯定是有自己的特殊原因的,畢竟剛才的他自己都說過,現在邊軍的優勢是城防和糧草,但凡是一個正常人,都不會做出以己之短,攻敵之長的愚蠢選擇,而陳積,顯然不在愚蠢的行列。
“脫離了城牆之後,外邊交戰的風險確實很高,只不過相應的,如果獲勝的話,收益也是城防戰所不能相比的。”
“景宣的話是不錯,只不過你如何提高外戰的勝率,降低其中失敗的風險呢?”衛悌之可不相信,眼前的陳積只是出於賭徒心態才選擇的這種決定。“邊軍將士和蔣鹿林的騎兵自然要好好設計一些戰術,但是最重要的,是要利用好赤沙府的位置……”
“赤沙府?”
衛悌之在片刻的震驚過後,便開始思度陳積的用意。
莫非……他是想要先攻下赤沙府?只是,赤沙府裡隻算有戰力的黨項人,也有兩三千之多,就算有兵士可以穿過中間將近百裡的地帶,但是如果一時半刻攻不下來的話,中間的萬余黨項人過來圍殺,那結果無意一盤死棋。西北右路軍的人馬就那麽些,如果和黨項人對耗的話還可以接受,但是如果因為決策的失誤而白白送掉的話,那無論如何是不可接受的,除非……
果然,接下來的陳積繼續說道:“相較於那一萬多人來說,赤沙府的兩三千顯然是容易對付的多。如果計策得當的話,蔣鹿林的騎兵應該可以輕而易舉的拿下。”
原來他是有意讓騎兵過去攻城?!
“那景宣現在可有計策?”
“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涼國在赤沙府那邊應該也是有探子的,到時候可以讓他們秘密召集一些赤沙府原住民,幾十年的光景,他們應該沒這麽容易被兩三千人就這麽‘馴化’成功吧。”
“確實如此。”
衛悌之同意道:“幾十年前,赤沙府上下本來還有個十幾萬人,後來散的散,逃的逃,現在只剩下不到兩萬而已,青壯的比例在兩成左右。不過,他們的人數雖然要比黨項人多一些,心中也確實有反意,但卻從未付諸行動。”
“刀劍和全力都掌握在黨項人手裡,他們是看不到反抗的前途吧,不過,有人過去幫忙的話,情況就不同了……”
說到這裡的陳積,將代表蔣鹿林的酒杯從外桌沿繞了一圈,然後繼續說道:“蔣鹿林兵白衣渡江也好,暗度陳倉也罷,只要能夠繞過中間的那些黨項人,到達赤沙府城下,加上裡面原住民的裡應外合,就算他帶的是騎兵,想要攻入城中的話,也是輕而易舉的吧。真要到了那個時候,赤沙府就不簡簡單單是一個重要據點那麽簡單的了,裡面還有不少飽受黨項欺凌的原住民,他們無疑也是增加勝率的籌碼之一。”
“至於肅州的邊軍,在此時自然不能袖手而觀之,他們要做的是在蔣鹿林進宮赤沙府的同時,出城和黨項人糾纏。當然,開始的時候只是簡單牽製即可,不用過分投入兵力。”
一口氣說到這裡的陳積,終於在臉上露出一些笑容,然後把酒杯和海碗同時壓在一堆碗碟之上,再次開口道:“再之後,佔據兩邊據點有利地形的我們,再加上兩邊相加所帶來的人數優勢,剩下的應該就好辦多了吧。”
至此,陳積的侃侃而談終於結束,前世裡的遊戲經歷,再加上某些與生俱來的,對某些細節過分“偏執”的習慣,讓他再想到此事的時候,腦海中可以清晰的形成各方勢力的分布圖,並根據這些分布圖“想當然”的制定各種策略。
衛悌之那較重的身軀再次靠在了椅背之上,在陳積的聲音停止之後,他並沒有作何反應,只是在指尖輕輕敲擊,打著不知道什麽曲子的節拍。
與此同時,另外一邊一直站著伺候的江大,卻是不由自主的緊張起來。
在他的眼中,二皇子殿下此前提出的問題,顯然是在考校自家公子,但是在公子回答完之後,他卻一聲不吭吊人胃口,完全不理會一個急性子的心情如何。
終於,在江大的手心開始出汗的時候,二皇子衛悌之終於有了反應。
他先是拿出那個代表蔣鹿林騎兵的酒杯,在裡面斟滿酒水之後,然後遞到陳積的手中,開口說道:“景宣奇才急智,竟能在一餐宴食之間讓王真將軍多了一個對敵之策!”
陳積隻當這是尋常的客氣,所以只是在飲酒之後,微笑回道:“殿下過獎了,剛才只不過是紙上談兵的胡言亂語,純粹消遣娛樂。”
然而等他說完之後,旁邊的衛悌之卻沒有任何要玩笑回話的意思。
“景宣誤會了。”
衛悌之道:“是不是胡言亂語,這些是要靠王真將軍自己去判斷,不過以我自己來看,景宣剛才的計策,無疑算的上是退敵的奇謀!好了,今天就到這兒吧。”
說到這裡的衛悌之突然站起身子,然後一邊披起衣服,一邊再次開口說到:“宮門就快關了,我得早些過去一趟,這麽大膽的上策,總得讓父皇早點知道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