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笳公主看著眼前這個身段極好的面具女子,她還一直保持著頷首行禮的姿勢。自己身份的尊貴只是相對於北涼而言,她選擇施禮多半是因為自己和她家公子的關系了。
想到這裡,幼笳心裡又是一陣厭煩,她將袖子一甩,也不理會眼前的紅袖兒,直接朝著門口走去。
只是在她剛踏出門沿的時候,身後紅袖兒的聲音又再次響起:“我家公子說,公主殿下這兩天如果有時間的話,可以去府上一敘。如果實在忙的話,那還請公主說個住處,我家公子過去拜訪也行。”
“嗯?”
幼笳轉過身子,臉上的表情盡是冷笑。
“現在我和你家公子應該還沒什麽關系吧?他提出這要求的時候難道也不感覺有點唐突?”
“沒有。”
紅袖兒如實答道,她還是保持著剛才的姿勢然後輕笑道:“婢子看公子當時的意思,應該只是想和公主殿下說些正事,所以唐突不唐突的,倒沒有顧得上。”
“呵!如果是正事的話,哪裡又輪得到我插手?過些時日我們北涼會有負責聯姻的事務官過來,他才是這些所謂正事的負責人。”
“公主殿下。”
紅袖兒的身子壓的更低了些,然後還是保持著剛才的語氣道:“按理來說,婢子只是個傳話的,對殿下和公子的事情不應該有半點置喙,只不過以婢子看來,公子也並不是要和殿下講那些已經改變不了的正事,所以……”
“你對陳積好像十分了解?”
“殿下誤會了,是因為公子讓婢子脫離了紅豆館裡的苦海,所以婢子這才想盡辦法替公子說些話而已。”
“原來如此。”
幼笳公主點了點頭,之後的她沒有再說什麽,而是直接轉過身子,在鬧市中穿行而去。
紅袖兒這才緩緩站直身子,望著門外那兩道越來越遠的身影,那張面具底下的雙眼晦明難辨。
好一會兒之後,門外二人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紅袖兒這才轉過眼神,轉而邁步向樓上走去。
“是你?!”
房間裡步顔那憤怒的聲音足可以響徹整棟小樓,只聽她繼續說道:“就是你救了我的仇人!”
對於眼前的這人,她雖然沒有像對陳積那樣,有著最為直觀的仇恨和憤怒,但是如果沒有她的話,自己現在說不定已經大仇得報了!
紅袖兒只是一招便架住了撲過來的步顔,然後雙手微微用力,便將她甩到一旁,然後毫不在意的道:“我是救了你的仇人,不過同樣也救了你,一怨換一報,兩兩抵消可好?”
沒有了精細的計劃以及外力的支持,此時的步顔不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雖說常年勞作的她比起尋常女子要結實的多,但比起紅袖兒,那還是差的太遠了。
“你誰都沒救?!”
步顔的語氣裡滿是悲憤:“你救的只不過是自己的富貴享受!陳積死了之後你只能再回去那妓館裡去,所以那天你才選擇出手是不是!”
“唉……真是沒有半點兒長進。”
紅袖兒走到桌前自顧自的坐下,然後面向剛剛站起身子的步顔道:“都已經這麽多天了,你應該聽不到了不少關於他的傳言,那為什麽和你有關的你不相信,反而去相信那些和我有關的呢?”
步顔微微一愣,她現在才意識到,原來現在是房間裡的兩人,是最近在別人口中和陳積的關系最為“密切”的二人。
“好!就算那些傳言都不是真的,可那又怎樣?!我只是想要那陳積死而已,你既然救了他的性命,我難道還不能恨你?”
“嗯,邏輯不錯。”
紅袖兒說的依舊是慢條斯理:“不過這也是你沒有長進的第二點,雖然我不知道我家公子到底是怎麽想的,但是既然你在那種情況下都能撿回自己的一條命,竟然還不知道好好珍惜?那邊有鏡子,你可以去照照看,看看自己臉上的這些凶狠殺機,你是生怕別人不知道,然後逼著別人過來提前把你解決掉?”
“你知道什麽!”
“我都知道。”
紅袖兒伸手打斷了她,並且微笑著重複道:“我都知道,你現在是生無可戀,不能說是隻想一死,但活著也卻是沒有多少意思。現在這麽怎怎呼呼的,無非就是尋求一個結果,如果這個結果能把那我家公子拉上做墊背的最好,如果不能,就這麽去了也不是不行,到時候還能化作厲Gui,纏著他一輩子。”
“你……”
步顔的氣勢好像一下子弱了許多,這些確實是她的真實想法,但是她可從來沒有和別人講過,一句也沒有。
“我?我還知道你的所有遭遇,知道你的所有不幸。但是很遺憾,恕我直言這些都算不得什麽,我所見過的悲慘,比你現在要多上千倍萬倍,我自己所……呵呵算了。”
紅袖兒的聲音戛然而止,將那濺出不少茶水的瓷碗重新放到桌上之後,她轉瞬之間便將自己的情緒歸於平靜,然後臉上又浮現出剛才的笑容說道:“所以對我而言,你算是幸運的,自己在活著的同時,還沒有人對你的這條命感興趣,就算自己出去之後,也不用活的提心吊膽,可以做你任何想做的事。”
“可那有能怎麽樣呢?”
步顔反問道:“最好的機會被我錯手失去了,以後再要殺他更是不可能的事!”
紅袖兒無奈的搖了搖頭:“只要是活著,沒有什麽不可能的。不要用那種眼神看著我,我今天是來放你出去的。”
“你說真的?!”
步顔霍地站起,她自然知道,只要是活著才會有繼續報仇的機會,只是她沒想到的是,自己竟然還能出去。
“自然是真的。”
紅袖兒沒有理會她的激動,而是繼續說道:“當然,你也可以繼續選擇報仇,繼續設計各種圈套計策。只是我這裡有個條件。”
“是什麽條件?”
“據我所知,你祖母的死並不是陳積想要造成的對吧?先別著急否定,我知道不管他想與沒想,反正結果對你來說是一樣的。但是我的條件是,在你出去之後,沒事的時候可以觀察一下,看看我家公子除了那件事情之外,還有沒有其他必須要殺掉的理由。”
說道這裡的時候,紅袖兒已經站起身子,然後來到門邊步顔的位置旁邊繼續道:“當然,不管你觀察與否,最後也都可以選擇再去殺他。只是需要再聰明些,再過段些,否則再讓我攔住的話,就算違背公子的命令,我也不會留你了。”
至此,紅袖兒的話已經全部說完,留下一句“好自為之”之後,她便邁開步子走出房門。
一直在一樓待著的兩名婦人,此時弓著腰跟在紅袖兒身後,模樣甚是恭敬。
紅袖兒邊走邊吩咐道:“將城南百乘街的那幾間小房子贈與她,之後便在她的視線裡消失。如果她還有那殺人之心,就不要在留了。”
“是。”
兩名婦人齊齊應道。
等到紅袖兒踏出房門的時候,兩名婦人的身子弓的更低了,她們的聲音也比剛才低了不少。
“文宣公主慢走。”
紅袖兒好似沒有聽到,她仍是自顧自的走著,和剛才那幼笳公主一樣,不一會兒便消失在了鬧市之中。
又是一天清晨。
在霧氣朦朧之中,周野穿著一身緊身短打,在寬石的下方的木樁處不斷的擊打著,那呼呼的拳風甚是明顯,一看就是充滿了力量。
陳積依舊在旁邊比劃著,只不過現在的他不管在形似上,還是在力量上,都比之前要強了太多。
這一點周野感受很深,只不過想讓他點頭說一些讚揚的話,那簡直是比登天還難。
陳積的二哥陳秋倒是說了,而且當時他的語氣,簡直就好像是親眼看見自己大哥陳稼進了妓館一般。
然後陳積便直接順著杆子往上爬,請他給自己傳授一些武藝上的絕技,就是那種可以讓自己變成洛州城武絕的那種絕技。
陳秋的答案很實誠,那就是多吃肉。
在吃肉的同時,天天不斷的練習老周的這些拳腳身法, 那麽等到自己長到和牛一樣壯實的時候,那就基本上和洛州城的武絕差不太多了。
然後等陳秋離去之後,陳積便在周野的身邊問道:“如果這樣就能成武絕的話,那是不是太簡單了點?首先老周你就夠格啊!”
周野的回答倒是有點不像他之前的風格:“二公子的原話是差不多,並不是和武絕一樣。三公子的身體和周某沒有多少區別,而且每天吃肉和練習的話,早晚也能變得和周某一樣,但是想要成為武絕的話,那還是和周某一樣,沒有可能。”
陳積納悶道:“難道這身份還挑人不成?”
“是的,很挑!”
周野點了點頭繼續一邊打拳一邊道:“不光讀書識字要看人的天賦,這練武同樣要看的,舉個最簡單的例子,先不說二公子比咱們都要身高臂長,就連一個同樣的動作,人家做的都比咱們要快和準。如果他空有一身天賦,天天不吃不喝,不學不練也就算了,可他偏偏比你我吃的都多,而且練的也更多,所以在這種情況下,那武絕的稱號只能是他一個人的。”
陳積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他確實是有這種感覺,而且在自己的前世,這種人在各種體育項目中的表現,確實就如同老周剛才所說的一樣。
這都是沒有辦法的事。
好在陳積對這個稱號也不怎麽羨慕,微微一笑便略過了這個話題,然後對周野道:“等會兒咱們再出去一趟,鐵伯那邊應該又把東西打好了。而且……老周你好像又有些日子沒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