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換做其他人，或許還不能理解失語的痛苦，但是周紙是知道的，而且已經知道了十年之久。

按理來說，陳積有此“報應”，她的心裡應該是無比痛快的，只是真當這種事情發生的時候，她卻絲毫想不起來去嘲弄一番。

不僅如此，當她看到陳積擺動雙手，想要“說”些什麽卻不得要領的時候，心中更是有些發苦。

就在此時，帳外的護衛突然出聲道:“啟稟殿下，外邊有人求見。”

陳積抬眼看向外邊，原來還是艾伊和阿吉二人。

點了點頭之後，阿吉自覺站在帳外守衛，艾伊則是獨自進來。

“陳公子，你這是怎麽了?”

因為在客棧邊上離開的匆忙，艾伊二人並不知道陳積到底是怎麽了。

回去休息一番，穩了心神之後，這才再次過來探望。

陳積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脖子，隨後又搖了搖手。

艾伊可以看懂這個手勢的意思，卻不知道好端端的一個人，為什麽會突然變成如此?

莫非是和剛才的大火有關?

她將疑惑的目光投向周紙，經過剛才的事件之後，她對周紙的敵意早就消失大半，和那些摩擦相比，她用暗器打開房門的事情完全可以抵消了。

然而周紙的目光卻沒有轉過來，依舊放在陳積的身上一動不動。

艾伊深吸一口氣，低下頭輕聲問道:“周姑娘?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她自覺已經足夠低聲下氣了，然而對面的周紙只是搖了搖頭，依舊沒有給自己半點兒實質性的回應。

艾伊的胸前開始不斷起伏，上下的幅度甚是明顯，她心中的怒火又是不由自主的升騰起來。

就算是白汗國公主救了自己的命，在自己這般低聲下氣的時候，也沒膽子就這麽草率的回應。

不過片刻之後，對面的周紙突然轉過頭來，望著她看了一會兒，隨後又突然走到營帳裡的案桌之上，拿起毛筆刷刷寫了幾筆後拿到了她的身前。

艾伊的怒意轉成了疑惑，看著那張紙上的雋秀的十幾個字，寫的是“你那裡可有軍醫，他的嗓子被煙火嗆到，說不出話。”

艾伊見事情和自己所料的差不多，心中也隨之安定下來。

不過此時的她依舊疑惑的望著周紙，納悶問道:“陳公子被嗆到了，周姑娘也被嗆到了麽，怎麽不直接說話?”

周紙搖了搖頭，隨之又指了指紙上的那些字。

見她搖頭，艾伊還道她是不想和自己說話，正想嗤笑回擊，不過隨後的腦子裡突然有個念頭一閃，好一會兒才反應回來，有些不太確定的問道:“你也不能說話?”

此時的周紙顯然無意和她在這種問題上糾纏，點了點頭後再次示意她回答紙上的問題。

艾伊見狀終於明白過來，怪不得……這些天來她一直覺得這周姑娘恃寵而驕，神情倨傲誰都不想理會，原來不是不想說話，而是說不出話。

一念至此，她心中之前的那些怒氣倒是消了不少。

“行軍打仗，軍中醫官自然是帶著的。

只是……他們頂多也就是可以裹些刀傷劍傷，對於這種精細的事情可不擅長。”

艾伊說道這裡，看著周紙的神情轉暗，心中甚覺好笑，之後才話鋒一轉道:“周姑娘不要著急傷心，軍醫雖然不行，但是和我隨行的宮中醫師卻厲害的很，醫好陳公子應該並不難。”

周紙聞言，已經低下去的眸子再次揚起，裡面點綴的神采是艾伊和陳積從未見到過的。

不過片刻之後，她的神情便恢復了正常，似乎剛才的所有的情緒都不曾存在一般。

她將紙筆遞給陳積，示意你們細說，自己則是走到另外一邊去了。

陳積接過紙筆，愣愣的看著周紙走過的背影，隨後這才在她剛才的小字旁邊寫道:“多謝艾伊小姐，在下還有一事，請問這位醫師對啞了十年的人有無辦法醫治?”

但從書法的角度來看，陳積的毛筆字雖然不再像前年剛來時的那種狗爬模樣，看著成熟了不少，但是和周紙的比起來，那還是難登大雅之堂。

艾伊看著眼前的紙張也是有些發怔，她怎麽也沒想到，一個在各方面都看起來無比優秀的人，這字竟能寫成這幅模樣。

好一會兒後，她這才撲哧笑出了聲，剛要回答時候，眼神正好碰到聞聲看來的周紙……

能被自己的笑聲吸引過來，很顯然，這個周紙並非自己表現的那樣“傲氣”。

想到之前自己在她這裡受過的氣，艾伊的心裡突然多出個念頭，她的嘴角再次揚起，端的是笑顏如花。

隨後，艾伊並沒有出聲回答，而是直接探身過去，在陳積的手中拿了毛筆，正好白紙後，在陳積那行後面寫道:“陳公子這是為周姑娘問的?”

她的字很是輕巧，如同身穿長裙時的身姿一般，同時在這輕巧之中還帶有幾分凌厲，似是一個輕功極高的劍客殺手，滿是銳氣。

陳積點了點頭，她便在紙上繼續寫道:“陳公子應該早些如實相告的……

至於我帶來的醫師是否可以醫治的好周姑娘，因為時間過長，我也不能保證。

不過依托醫師世代行醫，尤其是在眼耳口鼻方面最是擅長，如果連她也不能醫治的話，周姑娘怕是永遠都不能說話了。”

陳積知道，周紙是老周的閨女，又是紅袖兒的救命之人，在洛州的時候他們肯定為她找了無數的郎中醫生，在那都沒有治好的情況下，周紙定然也做好了不再說話的準備。

他接過毛筆，順著艾伊的字厚著臉皮寫道:“那就有勞艾伊小姐了，如果有條件的話，艾伊小姐也盡可提。”

艾伊很是熟稔的搶過毛筆再次寫道:“還不知道是否可以治好呢，哪有這就提條件的。

而且方才在那客棧之上，如果沒有你們二人的話，艾伊現在怕是都被烤熟了。

不過……要說請求的話，我倒是有一個。”

因為只有一隻毛筆，二人在寫字之時已然坐在了一起，看到現在紙上的內容，陳積的臉上露出一絲疑惑。

艾伊見狀微微一笑，接著寫道:“請陳公子為這紙上的內容保密，不能告訴周姑娘，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