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赤沙府,漫漫荒漠中隱約可見百年前的殘破古道。
相較於之前,馬車隊伍行進的速度快了許多,只是,在領頭的那輛馬車裡,氣氛還是一如從前。
甚至是更冷了些。
陳積的客氣依舊,周紙卻不點頭了,再次恢復到最初的冰雕模樣,陳積便也不再自討沒趣。
時間過去半個多月,陳積的心境已漸漸恢復正常,對於周紙的這些態度,他也隻當是其本身的性情如此,既不計較也不強求。
行過瓜州,又繞過了一段戈壁灘,眾人來到一處山坡之後,這裡距離敦煌已經接近百裡,蔣鹿林等一萬精銳已經駐扎在離這不遠的地方。
當然,對於這個情報,陳積本來是不知道的。
探子來報時,他還以為傳來的消息是涼軍已經攻下了敦煌,誰曾想到,他們竟然已經駐扎在此近十天了。
傍晚之時,蔣鹿林與左右二人來到馬車隊前,對著陳積看了好一會兒,然後才單膝跪地叫了聲:“世子殿下。”
二人本就只見過一面,而且還是在半年之前,再加上這段時間以來,由於一心趕路,無暇淨面收拾,胡子拉碴的陳積比之前不知道“粗狂”了多少,蔣鹿林一時間沒有認出來也是情有可原。
通過蔣鹿林的解釋,陳積這才知道他們駐扎在此的原因,同時也知道了,巧合這種事情,真的是毫無道理可講。
在蔣鹿林和涼軍精銳出發之前,早就從探子那裡得到關於月氏國的一切情報。
當然,他們自稱為國,實際上是遠遠達不到的。
至多是一個部落趁亂佔了一座城,然後胡亂經營了而已。
幾十年間,始終沒有越出方圓百裡一步。
而且,在這片本就不算肥沃的土地上,因為爭來爭去,通常是放三年羊,種兩年地,各種混亂。
此前有“華戎所交,一大都會”的敦煌,雖然防禦猶在,但城內卻是雜亂不堪,華不華,戎不戎。
而且,在他們的控制之下,城池的防禦雖是沒有問題,但城防兵士的素質實在難以上得台面。
從一直住在城中的探子那兒得知,這個所謂的月氏國竟還未發現百裡之外的涼軍。
蔣鹿林道:“如果按照之前王真將軍定下的突襲計策,涼軍有望三日之內就將此城拿下,其中兩日半還是為了城牆上本就存在的城防工事。
只是……
正當我們打算夜襲之時,卻突然得到探子來報,說是在陽關以西的四十裡處,發現了另外一支軍隊,兵馬甚多,足有七千之數。”
“另外一支?是什麽人?”
“西域兵馬。”
蔣鹿林接著道:“不過那邊雖未有什麽戰亂,但是現在也有幾個部族共存,現在還不確定是哪一支的。”
“西域的……”
陳積思索片刻,腦子裡實在沒有多少頭緒,便接著問道:“現在呢?他們的動靜如何?”
蔣鹿林回道:“看他們的行軍方向,本來也是朝著敦煌的月氏來的,只不過在十日前突然停下了,看那樣子,顯然也是發現了這邊的涼軍。”
“意思是……這就僵住了?”
“目前來看……暫時只能這樣,螳螂雖能捕蟬,但是誰也不想去率先做那螳螂。
王真將軍前兩天好不容易找了懂西域語的人,已經送去那邊交涉去了。
不過兩邊相距較遠,這一來一回也是需要不少時間。”
說完之後,蔣鹿林顯然很是鬱悶,雙拳不自覺的互相錘著,一身的甲胄也隨之沙沙直響。
“他娘的!”
他又罵了一句,繼續道:“這萬余人的兵馬,
一日就要吃下無數的糧草,現在已經多出了十多日,如果再不攻城的話,怕是撐不了多長時間就要請命運糧,再不就打道回府了。”陳積點了點頭,涼國國庫本就緊張,現在所做的一切投入就是要交易掙錢,現在這一萬多精銳啥事不乾,就在這白白耗著,他們吃的是糧草,同樣也是白花花的銀子。
“依我看。”
蔣鹿林轉過身來,對著陳積道:“咱們人數較多,而且都是抽調出來的邊軍精銳,不妨就直接夜襲攻打。以城裡那些防軍的戰力,如果計策的當,多半也用不了三日。”
陳積又是思索一番,然後這才搖了搖頭道:“問題不在此。以蔣將軍手下將士的戰力,我相信就算到時候西域兵馬過來合圍,也必定得不到什麽好處,甚至還有可能被蔣將軍反殺回去。
只是那樣一來,咱們就可和他們徹底撕破臉皮了。
咱們來搶這絲路重地是為了什麽,還不是為了和西域諸國談買賣做生意。
這要真的打起來,還不如現在就班師回去呢。”
蔣鹿林微微一怔,隨後這才又是悔道:“殿下說的是,末將在戰場上拚殺慣了,倒是忘了這最重要的事。”
陳積寬慰幾句之後,然後便和他一同來到了軍營駐扎處。
王真將軍年紀稍長,此時他的身上雖然不像蔣鹿林般金盔銀甲,但整個人卻是精神矍鑠,氣勢逼人。
一看就是那種在戰場上摸爬滾打,靠著戰功一步步走到現在的老將。
不過當他看到陳積過來時,身上的氣勢頓時收斂起來,尤其是當陳積上來行禮之時, 他更是走下案台親自扶著陳積道:“駙馬爺何須如此?真要行禮的話,那得是我們北涼邊軍向你行禮才是。
要不是駙馬爺在京中出的良計,此時的我們還在和那些黨項散軍糾纏不清呢。”
“王將軍這是說的哪兒的話?”
陳積笑著說道:“守衛西北疆土的這些將士,舍命擊殺黨項余部的也是這些將士,陳某不過是動了動嘴皮子,和他們比起來,那可真是差的太遠了。”
“嗨呀!”
王真哈哈一笑,很是親切的拍著他的肩膀道:“駙馬爺可是謙虛了,如果不是駙馬爺動的這兩下嘴皮子,我們這些只知道打仗的丘八不知道要折去多少呢。”
因為事態緊急,二人只是簡單寒暄兩句,然後便將話題轉到當前的西域兵馬上。
“王將軍,咱們的糧草有限,可不能再這麽耗下去了。”
“是啊!”
王真慨然道:“只是現在尚不知道他們的目的和條件如何,不好輕舉妄動,以免壞了陛下和駙馬爺的所謀之事。”
“王將軍,要不這樣……”
陳積在和蔣鹿林來的時候就已經想好了對策,此時直接開口說道:“既然西域兵馬那邊和咱們一樣停滯不前,多半也是和咱們有著同樣的擔憂。
而且他們吃的也是糧草,不是沙子,想必也是不想就這麽一味的耗下去。
在這種情況下,王將軍主動派出使者過去交涉,的確是雙方問題的最優解。
只是這中間距離實在太長,要是開始討價還價的話,使者來回折返不知道又要耗去多少時間。
所以,咱們不如把談判的地點放在敦煌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