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夜裡的時間還有很長,陳積一般不會這麽早休息的。只不過剛才也確實稍微喝多了些,微醺狀態下最適合的就是上床睡覺。所以當柳娘剛開口解釋要致謝的時候,陳積便招呼著紅袖兒離開了紅豆館。
此後的幾天,天氣都是出奇的好,洛州城的上空好似有人天天在洗刷一般,看不到半點兒的雲彩。雖然這裡整體的氣溫偏低,但是在陽光不斷的照射下,城裡的積雪還是開始慢慢消融起來。
尤其是那些街道以及陽面的屋舍房頂。
雪水讓整個洛州城都變得有些異常難行,差一點兒的地方道路泥濘,泥土都是車輪和腳印的形狀。稍好的青石路面上則滿是濕滑,讓每個行人都是巍巍顫顫,生怕一個不小心就給旁人表演了屁蹲兒。
當然,這裡面也不乏控制平衡的高手。
比如武陵王府所在的白馬街上,就有三四個推個獨輪木車的糙衣漢子,在距離王府門口不遠的地方來回推著轉悠。
推過這種車子的人都有過這種經驗,在那種冰水混雜,無比濕滑的路面上,只要稍有不慎,那結果不是人隨車倒,就是車隨人倒。
然而他們幾個卻從來沒有摔過一次,在來回轉了好一會兒的情況下。
他們之前本來都是在王府門前等著的,只不過門口的守衛什麽人沒見過,一見他們的模樣就知道,這是前幾天那個獵戶在這裡嘗到了甜頭,然後回到山上和旁人炫耀,這才把他們都給招到了這裡,所以二話沒說就把他們攆到了一邊,之後這些漢子便退而求其次的在這裡蹲守。
就在此時,一連串“嗒嗒”的馬蹄聲從白馬街的青石路面上傳來,幾個漢子下意識的扭頭望去,只見頭前那匹馬上的人大概五十歲上下,面如刀削,整個身子在暗青色大氅下依舊挺拔堅直。
馬上之人在此時也向他們看去,眼神中閃過一絲疑惑之後,便一勒韁繩停在的王府門前。
“王爺回來了。”
門口的守衛齊齊叫了一聲,然後便一個下來牽馬,一個進府通報去了。
陳觥每次的回來都會讓整個武陵王府進入到一種緊張之中,別說平日裡喧鬧異常的那些女眷孩子,就連李學養的那條老狗,在此時也都閉上了嘴。
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陳積和周野正在切磋訓練。經過了將近半年時間的不間斷練習之後,陳積知道,自己是時候要和別人交交手了,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練出來的永遠只是花拳繡腿。
當然結果是顯而易見的,陳積又不是什麽武學奇才,萬中無一,每每都是被周野三五招就撂翻在地。
知道了陳觥回府的時候身後還有一個壯碩無比的青年副將之後,周野便再也沒有指導陳積的心思了。陳積無奈,隻得讓他去殘衣巷把姬昭武叫來,讓他在蔣鹿山面前先混個臉熟。
周野離去的時候後腳跟就沒有著過地,那和蔣鹿山一般健壯的身子在此時輕快的如同平時的小衡一般,陳積在他身後由衷的感歎,怪不得自己總是三五招就會落敗,單看這身輕功就能窺出一二了。
陳積在換了身衣服之後,就來到了陳觥的書房。這裡說是書房,其實並沒有幾本書,陳觥雖說腦子不笨,但也算不上什麽儒將,對筆墨書畫之類的東西完全提不起什麽興趣,所以就把這裡的那些書架都讓人搬到了長子陳稼那裡,當然,這也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爹,馬上就要過年了啊。”
陳積笑嘻嘻的說道,雙眼還一直盯著對面的陳觥。
“有屁就放。”
陳觥的反應倒是和往常一樣痛快。
“過年之後你兒子馬上就要去那北涼了,臨走之前,你有沒有什麽禮物要送給兒子的?”
陳積說著便又向著陳觥的方向又靠近了些,然後好似是怕他搖頭,然後又繼續說道:“爹你是王爺,這麽大的威風,那禮物一定小氣不了吧。”
不過聽到這話之後的陳觥倒是滿臉的不以為意,瞥了他一眼才慢條斯理道:“我不是早就給過你了麽,北涼的公主可就那麽一個,整個北涼的掌上明珠都給你了,你還在貪心不足?”
陳積的笑容在一瞬間就變成了驚愕,道:“這不是人家那邊給的嗎?什麽時候變成爹你送的了。”
“廢話!”
陳觥這才轉過身子正對著他道:“不是我讓你去的北涼,否則那明珠能讓你得到?如果當初我讓你大哥過去的話這好處還能輪得到你?”
“哈哈,幸虧爹你當時沒有選大哥過去,否則江寧徐家怕是要和爹你絕交了。”
“哼, 你不會以為現在他們就對我沒有意見吧。”
陳積本來隻想開個玩笑,不過沒想到卻是引出了這麽個事。稍加思索之後,陳積這才又回道:“還是因為這個世子位子的事?”
“嘿,還能有什麽原因,本來等我死了,他們就要有個王侯姑爺了,現在竹籃打水一場空,自然會要找你爹我的不痛快。”
“不過……我聽說大哥最近在江寧可以說是風生水起,不到半年就連升三級了?”
誰知等他說完之後,陳觥卻又是哼了一聲道:“之前他就是個散吏,掛個諫官的頭銜正事沒有,現在升了三級也只不過是個剛入流的小官,這又算個屁的風生水起。徐潮生想拉自己姑爺的心思還行,就是這出手也太寒磣人了!”
一旁的陳積翻了翻白眼,心道這大哥不愧是他最看重的兒子,不到半年就連升三級還尤不滿意。
“爹,咱別岔開話題行不?”
陳積可是一直都沒忘記自己的目的,然後繼續道:“我也知道那幼笳公主的重要性,我和她的關系好壞直接影響著我在北涼生活的質量。但現在就考慮在那邊生活質量的問題就太早了啊,總得先能好好活下去,才能再去研究怎麽活的更好。現在且不說秦地岐國那邊會不會暗中找人除掉兩邊質子破壞結盟,就說咱們武周江寧那邊到底是個什麽心思,我到現在都還不是很確定。”
“嘿,你就安心做你的北涼駙馬就行,剩下的還要想這麽多,真當你爹除了治軍打仗之外,就什麽都不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