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就好,萬裡長城又往前邁了一大步,真是好事。
不過青兒上榜了,且還考了第五的好名次,反觀長安卻落榜了。
這是預料中的事兒,眾人心中早有準備,但結果真如此,心裡多少還是有些失落。
也因為長安的落榜,府裡連青兒高中的喜悅都似打了折扣。
瑾娘為長安可惜,長安卻很看得開,“這說明我火候還不到。”長安說,“師傅也說了,我還得歷練幾年,許是下個三年我再參加會試,就有幾分把握了。如今麽,除非天上掉餡餅……就是天上掉餡餅了,也不一定砸到我。”
花廳內的人全被他逗樂了,長安又含笑說,“我向舅舅請教過,知道和舅舅還差的遠。這次也不過本著長見識的心思參加的,沒考中都在意料之中。等我再好生學上幾年,有我小舅舅幾分本事了,我也混個狀元當當。”
長安說這話可討喜,一方面表明他心胸開闊看得開,家人不用為他擔心,另一方面也捧了他小舅舅一把,暗示他小舅舅之才堪匹配狀元。嗯,小舅舅這次著實考的好,雖然不在前三甲,但是考到第五也令人刮目相看。
今年不同上年,上年沒太過出眾的士子,好似大多數人都平平。反倒是今年,像是神仙打架一般,各路高手頻出。不說各個大儒的門下弟子從各個地方冒出來,就說江南書院的學生也如過江之鯽一般湧來。
除了這些人外,還有國子監的學生,以及各大世家摒棄了傳統“選官”和“恩蔭”的路子,也讓家中出眾的兒郎上場一試……
不說這些世家目的何在,隻說只看這牌面,就知道今年會試會試如何龍爭虎鬥。
而小舅舅比底蘊比不過人家,即便之後拜了名師,可這才學了幾年?與他相比,那些世家和江南的學生早早就有名師教導,有家族舉全家之力支持,在這方面,小舅舅可一點不佔優勢。
可就是如此“困境”下,小舅舅也破籠而出,考中了第五名,著實亮眼。
長安又看向青兒說,“小舅舅加把勁,殿試時爭取點個狀元回來。我二叔就是狀元出神,小舅舅你若也能被陛下點為狀元,肯定又是一段佳話。”
青兒哭笑不得,“我倒是想當狀元,可這想就能成的事情麽。”
這次科舉當真神仙打架,排在他前面的不說名聲比他顯赫,積累比他深厚,甚至就連年齡上,他們都更佔便宜一些。沒錯,那些人普遍都三旬左右,看起來可不就比青兒這個毛頭小子穩重可靠。而且他們長相都頗為不俗,所以青兒在裡邊還真沒多少競爭力。
之前他也有心爭一個狀元,如今麽,能有個榜眼或是探花也是老天開眼了。
時間緊迫,再有幾日就是殿試,青兒不再耽擱時間在外邊與諸人說話,又回房看書去了。
瑾娘本想叫住他,問青兒要不要親自去柯府送喜信,後來想想還是算了。
這是會試成績,又不是殿試,連個會元都沒考中,就大咧咧跑去嶽家報喜,未免太喜形於色了。
不過去也好,等殿試出成績了,再讓青兒親自去一趟。
但青兒本人不去,府裡卻得派個人過去報喜,這是規矩。
瑾娘就喊了青禾來,讓她帶上萱萱,以找柯柯玩耍的名義,順帶把這喜信傳過去。
翌日看著青禾和萱萱出了門,瑾娘才問小魚兒,“你外祖父母上次來信說他們走到那裡了?”
“走到朔州了。”
信件是通過官府的差役送來的,要比一般托人帶信來的快一些。但從朔州到京城快馬也得八天時間,而林父和沈姨母的意思是,要在朔州修養兩日,等身體緩過來了再出發。那等他們到京城,大約還要五、六天時間。
五六天指不定正好趕上青兒殿試那天。
瑾娘想到什麽,就說“回頭讓你小姨帶人把林府那邊再收拾收拾,尤其是外祖父母的院子,好生打理一番。還有被褥什麽的,也要晾曬。”
小魚兒就說,“娘您看您操心的,這事兒還用你說麽,我小姨早就有打算了。小姨昨天還說呢,這兩天就準備回林府住,準備把府裡從裡到外好好清理清理。她還讓我過去給她幫手,我都答應了。”
瑾娘不說啥了。行吧,你們姨甥兩個有說有量的挺好,只是襯得我有些多余。
時間很快到了殿試當天,這一日徐二郎也是要進宮的。瑾娘還納悶他一個如今沒正經官職在身的人去宮裡乾麽?徐二郎還挺有理,“我圍觀青兒考試不行麽?”
瑾娘覺得當然不行,“一般孩子考試,家長不是該避嫌麽?”
“所以我避了啊。”徐二郎還挺有理,”殿試前幾天我可有進宮?可有在陛下面前給青兒說好話?我都避嫌到這個地步了,沒道理這種從四品官員都要露面的大朝日,也不讓我出席吧?”
瑾娘恍然大悟,原來今天還是大朝日。
那你直說你必須出席,必須位列朝班就得了,說那些有的沒的幹什麽?糊弄我玩麽?
瑾娘又嗔了徐二郎一眼,徐二郎順手在她白裡透粉的面頰上摸了一把。要是今天不著急進宮,他還想和瑾娘好生調調》情。畢竟難得有這心思和時間。大今天真不行,昨晚胡鬧的厲害,今天本就起晚了,再耽擱下去,怕是要遲到。
徐二郎用了兩塊糕點就出門了,瑾娘擔心今天拖拉的時間長,用飯完了他餓肚子,乾脆讓丫鬟將早先給青兒和長安烤的肉干給他裝了一荷包。沒事兒時偷吃兩個填肚子也不錯,餓肚子的滋味兒太難受,能不受那苦就不受。
徐二郎走後瑾娘才問丫鬟,“青兒那邊出發了麽?”
“舅老爺早一個時辰就出門了。他們今天要殿試,之後肯定要拜見陛下,提早進宮說是要先練習一下禮儀。”
瑾娘就無語了,這到底是考試重要還會拜見君王重要?好似……確實是後者更重要。
話是這樣說,可總有種本末倒置的感覺。
也不知道早先徐二郎殿試時,是不是也這麽折騰的?
瑾娘回憶了回憶,發現腦子裡沒這茬。是他忘記問了還是徐二郎忘記說了?
最終瑾娘也沒想出個所以然,然後到了早膳時間,長樂幾人都過來了,就連長安長平也在用過早膳後,來了翠柏苑。
幾個孩子也替他們小舅舅緊張。
殿試一過個人的出身就確定了。同進士堪比姨娘,這上不了台面;進士及第還不錯;若是靠近一甲,那最好。
諸人都有些心焦,可這事兒他們捉急上火沒用啊。是進士還是狀元榜眼探花,那得看陛下的決定。所以她們且散了吧,湊在一塊兒憑白增添壓抑感,瑾娘緊張的手都要抖了。
將幾個孩子攆了出去,瑾娘就去了鶴延堂看望徐父徐母。
徐父在聽兩個姨娘唱小曲,那兩個姨娘都是戲班子出身,唱功著實不錯。她們本也是靠著這點本事眉目傳情給徐父,才互相勾搭上的。如今徐父雖然不中用了,但到底是家中的老太爺,得了他老人家的寵愛盡管不能再添個孩子,但總歸能多得一些銀錢傍身不是?
姨娘們出身貧賤,也就不會拉不下臉面哄男人。她們唱的如泣如訴,表情生動婉轉,身段柔纖荏苒……是挺招人喜歡的。但是這麽妖嬈的做派,也就通房小妾了。若是那家的大婦在家裡這麽和男人“談情”,怕是瞬間就成了京城的談資。
瑾娘走到門口看見裡邊那一幕,真是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最後她還是給守門的王奎擺擺手,讓他別通報了。
徐父難得開懷聽唱曲,她識趣些,不去攪擾他的興致。
不過王奎這奴才也會辦事,想來稍後會將她來過一趟的事情說給徐父聽。
心意到了就是,徐父之後心情不順暢了也別挑她的理。
很快到了午飯時,瑾娘用過午飯就坐在美人榻上歇息。
放在往日這時候她就該午休了,可今天只顧著等宮裡的消息了,她那裡還睡得著。
正假寐著,瑾娘聽見“蹬蹬瞪”的聲音進門了,她睜眼看去,就見自家小魚兒火燒屁股一樣從外邊跑了進來。“哎呀娘,您怎麽還睡得下?您快起來啊,咱們之前不是說好要去街上看我小舅舅走馬遊街麽?”
瑾娘擺擺手,“娘不是說過,隻你們幾個小的去,我就不湊熱鬧了麽?”
走馬遊街已經看過一次了,還是她親親相公中狀元那次,這一次就不去了吧……
人擠人的,說實話她挺擔心出交通事故。再來每次殿試當天朱雀街道兩邊的包廂都早早被人預定,他們倒是也預定了一間,包廂也有兩面窗戶,但是數一數他們家有幾個要去的人……長樂、小魚兒、萱萱,榮哥兒,三胞胎,長安長平,再加上她,那就是整整十個人。再加上他們身邊伺候的下人,一個包廂裝的下麽?屆時就是走馬遊街的人過來了,兩個窗戶夠他們擠的麽?
瑾娘思考過後,決定還是坐在家裡聽消息想象那畫面就好,至於親生去街上,她拒絕。
瑾娘閉上眼繼續睡,小魚兒可不依了。手忙腳亂的將她娘從美人榻上拉起來,一邊吩咐丫鬟去取瑾娘出門的衣衫鞋襪,一邊嚷嚷道,“去吧去吧,不去多可惜啊。我外祖父外祖母見不到我小舅舅功成名就這場面,您得親自見證了,回去說給他們聽。哎呀,您就起來吧娘,我長安長平哥哥不跟咱們一塊兒,他們送咱們到地方了,就要去找他們在書院的同學一道聚聚。聽說宿征宿軒哥哥,還有文貟哥哥他們單獨頂了包廂,大哥二哥稍後就去找他們。哥哥們還說帶著榮哥兒一塊兒過去,我不放心。哎呀娘您快起來,您再不起身,大哥二哥要把榮哥兒帶走了。街上那麽多人,大哥二哥看顧不過來,讓榮哥兒被人抱走怎麽辦?”
瑾娘隻覺得一萬隻麻雀在耳邊嘰嘰喳喳,吵得她頭疼腦袋疼。
小魚兒可真能說,還有這“抱走不抱走”的,以為人販子啥時候都敢露面啊。
瑾娘拗不過小魚兒,最終還是不情不願的跟著她們一道出了門。
也就是他們坐上馬車,還沒走出柳樹胡同時,前邊報喜的官差呼嘯而過。
瑾娘掏掏耳朵,又掏掏耳朵,她一把拉住長樂,“你小舅舅中了探花還是什麽來著?我是不是幻聽了?”
長樂也激動的笑彎了眉眼,“嬸嬸您沒聽錯,小舅舅高中探花郎了。”
探花郎啊,比不得狀元顯貴,但這也非常非常不錯了。
瑾娘當即笑出了聲, “青兒算是熬出頭了。”
車廂內其余幾個孩子不管懂不懂“探花郎”是啥意思的,都高聲嗷嗷起來,一個個興奮的好似他們中了探花郎。
幾個孩子特備機靈,還趁瑾娘高興提意見。
長洲就說,“小舅舅考中探花郎,咱們得給他慶祝慶祝。這樣,咱們今天就在饕餮樓吃飯,咱們不醉不歸怎麽樣?”
長暉說,“小舅舅人逢人生四大喜事之一,我們要親自去小舅舅府裡,給小舅舅賀喜。”
長綺看看兩哥哥,沒說話,倒是小魚兒,黑漆漆的眼睛咕嚕嚕一轉,“我們還要給小舅舅準備賀禮,只是我們手頭的銀子都不太夠,娘您支援幾個吧。”
就連長樂,也湊趣的說,“嬸嬸我想給小舅舅送兩瓶強身健體的藥丸子,只是還缺一支上了年份的靈智。我記得上次幫您規整庫房單子時,見到上邊似乎有一支五百年的靈智……”
榮哥兒道,“家裡有現成的東西,我就不給小舅舅買了。娘,我記得爹私庫裡有幾方上好的硯台,還有好些徽硯,我送一些個小舅舅當賀禮好不好?都送小舅舅也太多了,剩下的留給我行不行?”
幾個孩子眼巴巴看著瑾娘,瑾娘隻覺得頭大如鬥。她這什麽命招惹上這麽多克星,一個兩個的不說給她送孝敬也就算了,還惦記上她手上的東西,趁機就想挑幾件好的帶走。
她這是養的兒子閨女和侄女麽,這是養的仇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