翩翩和長樂小魚兒很快穿上了霧影紗做的衫裙。不過因為長樂和小魚兒年紀還小,給他們穿水紅色合歡花的裙子太豔了,瑾娘就給兩個小姑娘做了鵝黃色的衣裙。
李和輝送來的兩匹霧影紗,一匹是水紅色的,一匹是嬌嫩的鵝黃色。兩匹料子的顏色都非常鮮嫩,非常適合青春靚麗的小姑娘。
給長樂和小魚兒做了顏色一樣,款式略有差異的上衫下裙,至於給翩翩做的那身衣裳,就是瑾娘用剩下的布料。所以也是水紅色的衣衫,穿在青春嬌美的小姑娘身上,既鮮豔又好看,襯得整個人的顏色都好了幾分。
瑾娘越看自家三個姑娘越是貌美可人,可這麽好的姑娘,說不定過幾年就不是自己家的了。長樂和小魚兒還小,還不急著說親,倒是翩翩,已經十二三歲了,這個年紀,家裡的大人普遍都開始給閨女留意相看了,瑾娘也不免發起愁來。
她是想多留翩翩幾年的,畢竟嫁了人肯定就沒在娘家的時候暢快如意。她是因為嫁的人家婆婆不管事兒,上邊沒妯娌,下邊的小叔子也沒娶妻,小姑子人也好,所以日子過得暢快。可這樣的人家有多少?就是數遍整個京城,怕是都找不出兩家來。
再來如今的人家都講究一個父母在不分家,又講究多子多福,所以大多數人家多是一大家子人住在一起。先不說幾房幾代人住在一塊兒,住處該多擁擠,就說人多了事兒也多,她擔心將翩翩嫁到這樣的人家,她的翩翩如同單純無害的小羊羔進了龍潭虎穴,最後落個屍骨無存的下場。
說這話真不是誇大了,也不是小看翩翩的能耐,而是自己養的孩子什麽品性自己清楚。翩翩看著雷厲風行的很,拿出去很能唬人,但她應付得來光明正大的挑釁算計,不代表她面對那些陰私計量和躲在背後的陰謀算計時,也能夠全身而退。
畢竟徐家清淨,沒有什麽汙糟事兒,反倒是她將來會嫁去的人家,就不知道什麽底細了。真要是她和徐二郎一個不慎遺漏了什麽,可不就把翩翩禍害了。
如今這個朝代對女人雖然寬容很多,但在很多方面也是很苛責的。況且嫁人就如同女子的第二次投胎,這要是沒選好,姑娘家後半輩子都被毀了。
心裡抱著這個念頭,所以瑾娘對於這些日子前來給她“道喜”的媒婆,都不太熱情。
翩翩是該好好相看起來了,但她未來夫婿的人選,瑾娘決定和徐二郎慢慢挑,慢慢選。至於這些私下都沒跟主家透話,就直接派了官媒前來提親的人家,瑾娘都借口將人趕了出去。
這一日翩翩過來找嫂嫂拿主意,看平西侯府老夫人的六十整壽送什麽賀禮好,結果走到翠柏苑門口就和一個從裡過來的婦人碰了個頭。
那婦人年約四旬,生的白皮圓臉,帶笑的模樣看得可親的很。可她看人的視線就讓翩翩不怎麽舒服了,像是打量某種貨物似得,讓翩翩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惡感。
她連招呼都懶得和人打,就直接越過那人走了過去。倒是那穿著體面的婦人,在她走後還站在她背後瞅了她好一會兒,那目光刺刺的,讓翩翩渾身汗毛都起來了。
翩翩進了花廳,就見嫂嫂一邊喝茶一邊逗弄剛醒來的榮哥兒。榮哥兒已經能看清眼前的東西了,他被母親抱在懷裡逗弄,愉悅的發出咯咯的笑聲。
翩翩看見小侄兒也高興,小心的從瑾娘懷中把孩子接過來,就抱著他在屋內轉起了圈。
榮哥兒是個好帶的孩子,誰抱都不哭。況且眼前這個人他也是常見的,氣息也熟悉,所以被翩翩抱在懷裡後,他依舊如同剛才一樣歡快的依依哦哦,睜著圓潤黑亮的眼睛好奇的打量視線所及地方的所有事物。
不夠玩了片刻榮哥兒就膩了,眼睛一直瞅著外邊,明顯是想往外走。他在翩翩懷裡嗷嗷叫著,氣的瞪著小腿兒,小臉都皺吧了。
翩翩見狀更可樂了,在小侄兒白嫩的面頰上大大的親了一口,笑嘻嘻的說,“榮哥兒越長越像二哥了,嫂嫂你看他這發怒的模樣,和二哥像不像?”
不像!
你二哥素來都是喜怒不形於色的。就是發怒,也不會在臉上表現出來,而是通過眼睛傳播他暴怒的訊息。而榮哥兒,一個只會吃喝拉撒的小團子,拿他和他父親比,可拉倒吧。
瑾娘招手讓奶娘過來,抱了小團子去外邊溜溜彎。
外邊如今還不太熱,去外邊走走挺好。等再過會兒太陽毒辣了,就不適時宜孩子出去了。
榮哥兒離開後,花廳就清淨了,瑾娘讓翩翩坐下和她說話。
翩翩上來直奔主題,將自己拿不定主意的事兒和瑾娘一說。瑾娘接過她擬定的禮物單子,劃掉了其中的蘇合香和百年老山參,將這兩項改換成黑漆牙雕走百病的屏風,以及一套六個的黃底藍邊老翁戲嬰青花茶蠱。
改完了瑾娘還和翩翩解釋這麽做得道理,“不管是去賀喜還是探病,一般讓人忌諱的東西我們是不往外送的。這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吃食和日常用品,只要不是特別親近的人家,這些東西最好不要經我們的手流出去。不然真有個萬一,到時候我們身上長一千張嘴也說不清楚。”
又道,“平西侯府老夫人年紀也不小了,有個頭疼腦熱很正常。但是高門勳貴府邸的老太太們,就是身子有個佯候,都是不得了的大事兒你說若是她有恙的時候,恰好用了我們送的蘇合香,或是吃了用我們送去的山參熬出的藥後身子不單沒妥當,反倒更嚴重了,這都算誰的?雖然到時候人家不一定把帳全算在咱們身上,可多少會遷怒上些。我們誠心誠意送禮,最後反倒落了不是,你說這又是何必?所以送東西過去時,一定要斟酌再斟酌,能送死物時一定不要送活物,能送貴重的東西的時候,一定不要送可以顯擺親近的東西。”
見翩翩聽的一知半解,瑾娘就拍拍她的手,“你還小,沒經過這事兒,以後習慣了就能處理的過來了。”
說完這個瑾娘又道,“除了我上邊選的屏風和茶蠱,另外老夫人整壽那天,再送一身我親手做的衣衫鞋襪,這也就顯出咱們的孝心了。”
翩翩好吧,裡裡外外,方方面面嫂嫂都考量好了,聽嫂嫂的話,跟嫂嫂走,總沒有錯。
說完了這件事,翩翩又問及剛才在院門口碰上的那婦人。瑾娘聞言也沒瞞翩翩,就道,“那人啊,她是京城的官媒。”
一聽“官媒”兩字,翩翩的眉頭就皺了起來,隨後她後知後覺反應過來,當初二哥和二嫂可是說過,不急著給三哥定親,畢竟三哥身上沒有功名,要給他說個好人家的女兒也不容易。
這才是二哥和二嫂催促三哥努力上進的因由,為的是他早日能有出息,以後相看時可挑選的余地大,能盡可能的給他說個四角俱全的好親事。
既然三哥的親事擱置下了,那來人是給誰說親的還用說麽?
翩翩先是臉紅,隨後惱怒,“嫂嫂,我看那婦人就不像什麽好人,我們不理她了吧。”
瑾娘拍她,“好人不好人的,你一眼就看出來了?我們和她非親非故,她是好人是壞人和我們有什麽關系?有關系的是她說的對你有意的那戶人家。”
話到這了瑾娘突然覺得自己說的不對,因為媒人的人品好壞,和他們還是有些關系的。
因為有些媒婆黑心,能把白的說成黑的,黑的說成白的,不見多少人家,都是被媒婆的一張嘴說的暈了頭腦,稀裡糊塗就將閨女嫁了出去。結果可好,直接把閨女推到火坑裡了。
倒是還有那媒婆,積口德,做事也講良心。這樣的媒婆事前就將雙方的條件一一擺出,從來不帶弄虛作假的。也因此,經過這樣的媒婆的手成的親事,大多夫妻恩愛,少有怨侶。
而過來給翩翩說親的媒婆,是前者還是後者,隻接觸了兩次瑾娘也分不清楚。不過那媒婆把那男方家庭說的花團錦簇,男方本人英俊倜儻,前途無量,都是好話,卻沒一句不是,想來也媒婆也不是個好的,隻挑揀著好的拿出來哄人了,那些汙糟面,都藏著不敢拿出來見人呢。
瑾娘就和翩翩說,“我覺得那媒婆不靠譜,就哄她出去了。至於給你說親的那人家,我聽都沒聽過,回頭等你二哥來了,我讓他給你打聽打聽。”
翩翩這次知道羞了,羞臊的跺跺腳就道,“打聽什麽啊打聽,不用打聽了嫂嫂,三哥還沒定親了,我怎麽能搶到他面前。且等三哥成親了再考慮我的事情吧,我還小呢。”
不小了!
時下姑娘大多十六成親,也有那心急的等姑娘一及笄,就將人娶進門的。當然,十八成親的也不是沒有,京城大多數疼愛姑娘的人家,都是把人留到十八才出門子的。
可翩翩如今虛歲十三,如果相看順利的話,一年半年能找到合適人家。到時候過三書六禮就得三五年時間,等慢慢的把這些事情都弄妥當了,也到了她出格的時候了。
這還是順利,如果不順利,說不得單是相看就要費個兩三年時間。而姑娘家花期有限,好兒郎盯著的人也多,不及早下手,不僅錯過了姑娘的花期,好兒郎還都被人提前搶走了,那還成!
瑾娘就有的沒的又和翩翩說道了一大堆,最後成功的把翩翩羞走了。
稍晚些徐二郎回府,瑾娘就把管媒婆今天又來給翩翩提親的事情說了。管媒婆提的那人家也是做官的,那公子的父親據說是正六品大理寺左寺丞。這人品級和徐二郎相當,若是單從家世上來說,他們家的公子和翩翩還算相配。
畢竟外邊都知道徐二郎疼愛弟妹,待之如子女。如此兩個未婚男女門第相當,這門親事還算得宜。
可說親不能只看表面光,還得看內裡。所以,瑾娘的意思是,讓徐二郎找個人去好好查查。
她私心裡是不認同這婚事的,但還是勞駕徐二郎動動手,目的有兩個。第一就是看那管媒婆到底是好是歹。第二就是多長些見識,看看這婚姻市場被這些媒婆攪亂的如何烏煙瘴氣。以後她也好驚醒些,再選弟媳婦和媳婦的時候,擦亮眼睛多瞧瞧多看看。
徐二郎做事給力,行動力強,答應了瑾娘派人去查,翌日就派了澮河去處理此事。
澮河經徐二郎親自調教,能力也強的很, 只是查些消息罷了,這事情對他來說,簡單的不能再簡單。
於是到了中午時分,瑾娘想要的所有消息多遞到了她的桌案上。
誇澮河能力強這話真不是開玩笑的,畢竟能在這麽短時間內,把管媒婆養了個小白臉這麽隱秘的事情都挖掘出來,甚至還能查出這老婆子年輕時候有多少相好,至今還和誰藕斷絲都查的一清二楚,澮河的能力也是沒誰了。
最後送到瑾娘案頭的信息足有厚厚一遝,而這其中也記載了管媒婆做過的很多孽。
她是媒婆麽,作孽都做在拉郎配上了。
和瑾娘預料的一點不差,這就是個黑心的媒婆。單是澮河查到的,管媒婆將水靈秀美的豆蔻少女,騙嫁給瘸子瞎子六旬老漢的事兒就有好幾樁。
還有幾樁更可惡,就是這老婆子打著官媒的名頭,給人家甜美的小姑娘說了親事。可男方早就出事故身亡了,是男方父母擔心兒子一個人在下邊淒涼,才決定給兒子結個。於是,這姑娘翌日就被活埋了。可惜男方財大氣粗,姑娘的娘家人只能打落牙齒活血吞,生生的氣死了這姑娘的母親。
還有一樁也是打了同樣的幌子,說是將姑娘說給某某名姓的人,甚至這媒婆還光明正大的將男方帶過去相看了。結果成親當天新郎換了人,姑娘嫁給了一個妻妾滿堂的八旬老翁,且還不是為妻,是做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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