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娘看著長樂牽著小魚兒離開後,就讓青禾喊來了秦嬤嬤。秦嬤嬤拿來的庫房的單子,瑾娘提筆在上邊勾畫了幾樣物事,又把長樂丟鞋,魏慶耀出手相幫的事兒如此一說,就讓秦嬤嬤親自去送謝禮了。
秦嬤嬤了然的領命離去。
然她並沒有直接去找當事人魏慶耀,而是去了徐家給魏慶耀安排的院子,找到了魏慶耀身邊的管事嬤嬤。
這位嬤嬤和早先去給長樂買鞋的嬤嬤還不是同一人,不過她的身份更體面一些,乃是魏慶耀身邊的老嬤嬤,也是大長公主安排在魏慶耀身邊,替他管束下人的嬤嬤。
這嬤嬤對於自己主子的一應事情都是知道的,對於他昨晚出手相幫徐家的小姑娘的事兒,也在一行人回府後,立馬被人告知。
原本她還估摸著,徐家這邊今天早起就該有人來。誰知等到半上午了人才到。
不過嬤嬤也沒多想,隻道是人家事務繁忙,現在才抽出空來。
這也情有可原,畢竟昨晚徐府的姑娘可是差點丟了,這一大早的,怕是這當家的夫人還要安撫小姑娘,還要去給婆母哪兒好好說項,這個時間才派人來,也不算晚。
嬤嬤客客氣氣的推辭了一番,隻說是魏慶耀現在就住在徐府,那麽斷然沒有看見徐家姑娘落難自己卻不出手相幫的。
之後興許是覺得,魏慶耀注意到一個姑娘家丟鞋這情況,有失君子禮儀——畢竟若沒事兒你一個小公子瞅人家小姑娘的腳作甚?所以此後這嬤嬤也沒多說,在秦嬤嬤的熱情下留下了送來的賀禮,便客氣的將人送了出去。
當晚徐二郎下衙前讓人給瑾娘送來口信,道是晚上攜李和輝前來家中吃飯。
瑾娘一看現在天色也不早了,再準備宴席也不是不行,可有些大菜就來不及張羅了。這麽想著,她就交代翩翩,趕緊讓人去酒樓定一桌上好的宴席來。
翩翩欣然應下,還和瑾娘感歎,“今晚上讓二哥替我好好謝謝李大人,若不是他,唉……”
“小姑娘家家的,想這麽多作甚。這事情自有我和你二哥操持,你就到時候露一面,再說兩句道謝的話就是了。”
“好。那到時候嫂嫂讓人去喚我。”
“行。”
天色昏暗時,徐二郎和李和輝兩人也到了府裡。
李和輝想來今晚上是要和徐二郎痛飲一番的,所以徑直坐著徐二郎的馬車跟著一塊兒過來了,自家的馬車早在衙門時就被他打發走了。
瑾娘得知這個消息,灑然一下的同時,又吩咐丫頭去前院給李和輝準備一間客房。
徐二郎吧李和輝晾在前院,自家回後院換了一身家常穿的衣裳。瑾娘和他說了兩句話,也說了讓翩翩再去道謝一番的事兒。
徐二郎就說,“應當的。讓人去喚翩翩來。”
瑾娘就衝青穗招了招手,青穗麻利的跑開了。結果她還沒走出翠柏苑,就和迎面走來的翩翩碰了個正著。
瑾娘見到青穗這麽快領了翩翩來,還笑問翩翩,“這是長了飛毛腿麽,來的這麽快?”
“才不是,是我一直留心著二哥回府的消息。一得知二哥回府了,我就馬不停蹄往翠柏苑來了。”
瑾娘就笑罵了她一聲“小機靈鬼。”翩翩笑嘻嘻的撲倒她懷裡,和瑾娘鬧作了一團。
等徐二郎收拾妥當,就領著翩翩往前邊去了。
前院花廳中,李和輝正和魏慶耀和長安幾人說話。
幾個小孩兒原本在趕作業,得知徐二郎來花廳了,就準備過來給二叔打個招呼。誰知來了之後發現裡邊只有李大人,二叔則回去換衣服了。
把客人單獨晾在這兒,這像怎回事兒?這種不靠譜的事兒,也只有自家二叔做的出來。
長平一邊在心中腹誹自家二叔還不如個小孩子,辦事兒也太不靠譜了,一邊擺出主人家的架勢,和李和輝寒暄開了。
李和輝見他努力做出大人的模樣,問他今天去衙門如何?節後第一天上工會不會感覺不適應?又說李大人要多注意身體,最近天氣轉寒,似乎還有下雪的跡象,要注意添加衣物。
長平這麽說著,宿征不時幫腔補充著,兩人跟說相聲似得,說的人想要捧腹大笑。
不過這都說正經呢,他們笑場算怎麽回事兒?
所以長安、魏慶耀、板兒和宿軒都努力做出一臉正經的表情,可實際上,他們不時垂首掩一下嘴唇,肚皮都塊笑破了。
他們忍得太辛苦,所以當徐二郎領著翩翩進來時,眾人都有了一種解脫的感覺。
當然,這其中依然要把長平和宿征排斥掉。因為兩人的表演欲還沒有滿足,所以當看見正主到來時,兩人心中不由自主的泛起一些小小的遺憾。
不過有遺憾下次再彌補過來就是了。
長平就開口道,“李叔您和二叔慢慢聊,我們就不打擾你們了,我們先回去,等您什麽時候再來家裡,我再陪您嘮嗑。”
李和輝面容俊雅,眸光眼角都是笑意。他欣然點頭,“那下次就依然要麻煩長平了。”
“不麻煩,不麻煩。略盡地主之誼而已,這都是應該的。”
長平心滿意足樂,長安幾人和徐二郎打了招呼見了禮,也都出了花廳。
幾人都出去後,翩翩才走到花廳正中,衝李和輝行了個禮,“多謝李大人昨晚慷慨相助,若不是你,我怕是小命難保了。”
李和輝看著燈光下的少女。少女身段窈窕荏苒,眸光瀲灩生波,她容顏本就較旁人更明媚絢麗一些,更何況此時是在燈下看美人,她的美貌更被放大了無數倍,那含情眼,櫻桃唇,還有那欲說還羞的姿態,無一不讓李和輝心跳加速,整個人口乾舌燥的厲害。
他移開視線,咳了一聲,才佯作無事一樣笑著開口,“昨晚已經謝過了,怎麽又來謝?”李和輝看向徐二郎,“士衡如此可是見外了?我把你當知己好友,你的妹妹也就是我的……妹妹,我斷沒有看著她出事卻置之不理、視而不見的道理。
徐二郎卻道,“一碼歸一碼,該鄭重謝你還是得謝的。這是最起碼的禮儀。”又給李和輝倒了一杯熱茶,“你別覺得這是客套,接下便是。”
李和輝就含笑搖了搖頭,“好好好,都聽你的。”
翩翩又鄭重謝了一遍,恰此時去外邊購置宴席的小廝也回來了,徐二郎就讓人擺膳。
翩翩見狀就笑道,“二哥你陪李大人用飯吧,我這就先回去了。”
“好。”
翩翩再行一禮,便邁著輕快的腳步出了花廳。
李和輝抬頭看去,只看見她桃紅色的衣袂紛飛,在夜風的吹拂下纏繞住腿腳和腰肢,愈發襯得小姑娘體態清靈,腰肢纖細的就如同河邊的垂柳一般,好似一折就會斷似得。而她遠去,空氣中卻似乎還殘留著她身上淡淡的梅花香氣,讓他不由深深嗅了一口。
李和輝和徐二郎這一夜喝到很晚才睡,若非明日還要去衙門,兩人就要痛飲到天明了。不過就這樣兩人散去時也很晚了,將近兩更天,瑾娘早就睡熟了。
她正睡得迷迷糊糊的,就察覺到身側的床鋪一沉,然後有清淡的酒氣和水汽撲面而來。
瑾娘睜開惺忪的睡眼,正好看見徐二郎落下帳子,隨手一道氣勁熄滅了蠟燭。她順從的依偎過去,“什麽時間了?”
“兩更了。”
“哦,那你快睡吧,明天還要早起呢。”瑾娘還很困倦,這幾句話咕噥出來,她就又睡熟過去。此刻她已經完全忘記了,她之前是一直等徐二郎回來,準備問他打聽管媒婆事情的後續的,可等著等著就熬不住了,睡得死沉死沉的。
徐二郎見她睡熟了,才將她轉換了個姿勢。瑾娘的身體像是有自己的意識一般,調整了個最舒服的位置,然後窩在他懷中睡得愈發香甜了。
接下來兩天,徐二郎既要忙碌年前堆積的事務,又有參加同僚的納妾之喜,回來的都有些晚,瑾娘忙著給他醒酒,忙著伺候他梳洗,也就沒找到詢問管媒婆事情的機會。
直到元宵後第四天,長安等人要回應天書院了,徐二郎才請了一天假,得了一天空閑。
新學期開學總是事情多,加上昨天夜裡下了一夜雪,道路都被雪給埋沒了有些不好走,所以徐二郎準備親自送幾個小的過去。
長安長平,加上板兒和宿軒宿征,又有魏慶耀也推辭了大長公主派來送他的人,所以人還真不少,也確實值得他親自跑一趟。
幾人吃過早飯出發,因為雪滑難行,到了應天書院已經午後了。稍後又給幾個孩子安頓好,見過幾位師長,忙忙碌碌的,徐二郎回到家裡天色已經黑沉。
可這已經比前幾日他回家的時間,早了很多了。
孩子們一走,家裡似乎都清淨了,事情一少,人心裡空蕩蕩的,總有些不得勁。
徐二郎看出瑾娘的不舒坦,就找話題讓她轉換心情。
而瑾娘最關心的事情,莫過於管媒婆,徐二郎便拿出管媒婆的事情說給她聽,瑾娘的注意力被轉移開,果然再沒功夫惆悵了。
“管媒婆遇到山匪……”
徐二郎說著,瑾娘聽著,她聽得非常認真,就想看看這人到底還做了什麽惡事,會有什麽下場。
可一聽到管媒婆是因為遇到山匪才逃出來的,瑾娘就不滿意了。好人遇到山匪都死了,只有壞人遇到山匪,才能那麽順利的逃命。老天爺真不公平,她不服氣!
“她還算有些本事,籠絡住了人販子的頭頭。之後出了大力氣,拐了不少小姑娘,在那組織裡站穩腳跟,也算是能數的上號的人物了……”
瑾娘恨得牙癢癢。踩著那些小姑娘們的屍體往上爬,這人心肝肯定黑透了!
“碰上翩翩是意外,不過他們預謀在元宵節製造混亂,趁機多拐幾個孩子倒是真的。另外,衙門裡的人也審問出來,之前管媒婆回到京城,曾屢次到府裡角門處幾趟,目的是想收買府裡的下人,找機會將小魚兒抱走。”至於抱走後還想將小魚兒賣到煙花之地,或是送到揚州做瘦馬的計劃,徐二郎就沒說了。
但即便如此,也夠瑾娘生氣了。她整個人都氣炸了,胸口起起伏伏,氣的她心絞痛,臉上都因為痛苦變了顏色。
這倒是把徐二郎嚇到了,趕緊就將她抱在懷裡,順著她的胸口安撫她。“好了,好了,這不是都好好的。她的毒計沒有得逞,不管是小魚兒還是翩翩,如今都安然無恙。你別生氣,再把自己氣出個好歹,我以後還敢什麽事兒都詳細給你說麽?”
瑾娘知道徐二郎說的是正理,她確實不該因為一個外人氣壞了自己的身體。可是只要一想到,管媒婆曾經還幾次三番來家裡,想要陰謀抱走她的小魚兒她胸腹間就不受控制的湧動著一股戾氣和鬱氣。這折磨的她渾身難受,甚至感覺呼吸多困難。
她撕扯了兩下領子,徐二郎見狀趕緊將她領子處的盤扣解開兩顆。 怕她真的憋悶住了,乾脆直接將外邊的罩衫也給她脫了,隻用一床被子將她包裹起來,抱在懷裡。
瑾娘緩了一會兒才緩過來,此時她整個人出奇的平靜,他揪著徐二郎肩膀處的衣服,非常嚴肅的說,“二郎,讓她死!只有千日做賊的,沒有千日防賊的。我不想以後日日都要因為她驚魂不定。我更承受不住翩翩和小魚兒落在她手裡的下場。所以,不管衙門如何判,你都不能讓她活!不能再留著她的性命了!”
“好,好,我都知道!”徐二郎繼續拍著她的背說,“不用我插手,此番她也活不了命了。先不說服刑途中逃跑本就是必死的大罪,就說他們一行人這次還拐走了朝廷的一位縣主……”
縣主都能拐走?那縣主身邊服侍的人都是吃乾飯的麽?
瑾娘的注意力再次被轉移走了,徐二郎微松口氣就說,“意圖謀害皇室成員,要被誅九族。這案件已經審問清楚,最遲明後兩天衙門會宣判,你若不信,到時候就派人去衙門裡看通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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