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翀到了貢院門口的時候,那邊已經擠滿了人。已經有了接人經驗的徐翀讓馬夫把馬車停在外圍,他則下了車帶著小廝走到貢院門口去等人。
貢院門口現在非常熱鬧。
興許是到了最後一場考試的結束時間,外邊巡考的衙役並沒有阻止大家高談闊論。
徐翀耳朵尤其靈光,很輕易就聽見,這些人在猜測今年的魁首會是誰,廩生都有那些人。
毫無疑問,徐二郎的名諱都不在列。
但徐翀聽著也不生氣,二哥讀書才幾個月而已,能考上秀才就不錯了,哪怕名次位列倒數呢,那也是有功名出身的人了。只要是秀才就行,考中考不中廩生無所謂,反正他們家不差錢,也不缺朝廷每月發給廩生的那幾兩碎銀,幾鬥谷米。
徐翀這麽想著,越發看的開,結果冷不丁就聽見有人用嘖嘖的聲音感歎:徐二郎是瞎貓碰著死耗子了,才輕松過了前兩關。只是,這第三關就考真才實學了,他肯定會被灰頭土臉的刷下來。
聞言徐翀當即就拉下來臉,有點不樂意。
他這人護短,別人可以說他是非,他不在乎,但要是說他家人,尤其是說他二哥,他可就不樂意了。
徐翀當即冷哼一聲,就要上去找茬,恰此刻門口的差役敲響了銅鑼,考試時間到了。
那廂正背後說人壞話的大漢,被同伴撞了兩下肩膀,扭頭就看見徐翀正陰惻惻的瞧著他。
小子個頭還不大,眼神卻生猛的厲害,即便面對比他高了兩個腦袋有余的人,也絲毫不怵。那眼神尤其凶惡,狼崽子似得,看得人打心眼裡畏得慌。
那大漢不由自主咽了口唾沫,縮了縮腦袋,隨即又覺得被個小崽子嚇住有損顏面,就想硬撐著懟回去。誰料,他再抬起頭朝之前徐翀待過的地方瞧去,卻見那邊已經沒人了。
貢院門口,徐翀擠在了最前面。
他二哥慣是個不拖泥帶水的性子,到了考試結束時間,鐵定第一個交卷,肯定第一個出來。
只是這次有了意外,都接連出來五六個人了,徐二郎才露面。不過一看他身側還跟著人,兩人在說話,徐翀就理解了。
他高興的往前走了兩步,喊了聲“二哥,我來接你回家”,又和與徐翀說話的人問好,“鄭大哥看起來憔悴許多,可是這兩天累的很了?”
這人正是和徐二郎一道在石老太爺跟前集訓的鄭順明,鄭家和石家是姻親,和徐家也算拐著彎的親戚,鄭孫明勉強算是個自己人。徐翀對自己人態度還是很好的,他就又說,“我在門口等了一會兒子了,也沒見著鄭大哥家的人過來,想來是在路上耽擱了。鄭大哥不如坐我們的馬車回去吧,我在馬車中備了換洗的衣衫,還有滾燙的雞湯和薑茶,有麻團也有燒餅,鄭大哥和我二哥一起吃點墊墊肚子。”
鄭順明頗不好意思,連連拒絕,“不用了,不用了,想來家人也快來了,就不麻煩三郎了。”
正這麽寒暄著,就有人喊了聲“大公子”,卻是鄭家的奴才接人來了。如此鄭順明更不可能坐徐家的馬車回去了,又和徐二郎徐三郎說了幾句話,便相互告辭,各自上了自家的馬車離去。
徐翀上車就問二哥,“考的如何,能中秀才不?”
“中又如何,不中又如何?”
徐翀“嘿”一聲,“二哥你要是能中秀才,我現在就下車去把那幾個之前不看好你,說你閑話的龜孫子打一頓,讓他們在背後瞎逼逼。
你要是不中,我也縮起尾巴做人,全當沒看見他們,沒聽見他們說話,這事兒就這麽過去吧。” 徐翀用濕毛巾擦了手臉,也懶得換衣衫了,坐在一側的塌上就端起雞湯喝了兩口。聞聽徐翀此言,他漫不經心道,“那你下去把他們揍一頓吧。打狠點,讓他們長長記性。”
“唉,好嘞,聽我二哥的!”徐翀嘿嘿笑著就掀開車簾,想往下跳,結果被徐翀掰了一塊兒燒餅直接砸到頭上。
徐翀捂著後腦杓哎呦哎呦連聲慘叫,“二哥我說著玩的,你怎麽還真下手啊。你多大本事你自己不知道,嘶,可疼死我了,二哥你給我看看腫了沒。”
徐二郎冷冷的“哼”了一聲,徐翀就被嚇得老實了,忙不迭的說,“二哥我剛開玩笑的。我哪裡會輕易和人動手啊,我上次可吃夠教訓了,再不敢打架鬥毆了,我剛才就是說著玩的。”
心裡卻還是不服氣,所以原本還準備現在就把二嫂懷孕的喜事兒和二哥說一說,讓他提前高興高興,突然情緒上來,就不想說了。
徐翀什麽脾性徐二郎能不清楚?
兩人一個娘胎出來的,又因為父母不靠譜,大哥及早參軍,所以徐翀可以說是徐二郎看著長大的。徐翀有什麽心思,徐二郎猜不對十分,也能對九分。
當時他就蹙起眉頭,冷聲問徐翀,“又打什麽壞主意?”
“我才沒有。”徐翀狡辯,“我剛才就是想到一些事兒,本來還想告訴二哥的,可我又怕我說了反倒給二哥造成煩惱,所以還是別說了。”
他不說,徐二郎也不追問。 徐翀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他懶得理會。
馬車軲轆軲轆行駛著,很快到了徐府,此時天已經黑了,徐府卻因為兄弟倆回來的緣故,變得比之前更熱鬧幾分。
徐翀擔心二哥一會兒從二嫂那裡得知喜訊,繼而想起“知情不報”的他,再回來收拾他。他求生意志非常強烈,當即跳下馬車就往自己院裡跑,明其名曰,“餓的要死,困的眼皮子都睜不開了,要趕緊吃完東西睡覺。”
徐二郎看著徐翀搞鬼,也只是冷眼一瞥,就收回視線,邁步往翠柏苑去。
到了翠柏苑,一眼就看見瑾娘站在花廳門前的一株石榴樹下,正仰著脖子看樹上團團盛開的石榴花。她身側有兩個大丫鬟跟隨者,似乎擔心她一不留神摔跤似得,她們嚴陣以待,不錯眼的瞧著她。那模樣,母雞護小雞仔也不過如此。
至於這麽大驚小怪麽?
徐二郎走過去,問她,“大晚上看什麽,想看不能白天看?還抬著腦袋仰著脖子,這個姿勢舒服麽?”
瑾娘聽見徐二郎的聲音就想回頭看他,可徐二郎捏住了她的後頸……他力道很輕,弄得瑾娘麻麻的,酥酥的,忍不住想打哆嗦。
徐二郎很快放開她,瑾娘就回過頭對著他嘿嘿嘿傻笑。
徐二郎捏一下她的下巴,眸中也染了幾分笑意,“怎麽不說話,傻了?”
瑾娘依舊不吭聲,卻拉過他的手,放在她肚皮上。
徐二郎順手捏了一把她小腹上的軟軟肉,調侃道,“看來我不在家這兩天,你日子過得挺逍遙啊,肚子上都長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