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一個哭兩個鬧的,弄得瑾娘頭大如鬥。
她捂著胸口,喉嚨滾動兩下,突然感覺胸悶想吐。
青禾看見她如此,連忙端了痰盂過來,可瑾娘只是乾嘔幾下,卻吐不出東西。
屋裡幾個小的都被嚇的收了聲,被青穗接過去的長樂更是睜著一雙水靈懵懂的眸子,滿是驚恐的呐呐開口,“嬸嬸,嬸嬸生病了,嬸嬸你會不會死,會不會也也不要我了?”
秦嬤嬤從外邊趕來,連忙說了句,“童言無忌,童言無忌,都是假的,做不得真的。”
瑾娘此時漱了口,感覺好些了,可臉色卻有些白,胸口依舊很堵。
幾個小家夥見狀,都不吭聲了,俱都老老實實的坐在凳子上,等候瑾娘發落。
瑾娘見狀就讓幾人先去吃午飯,等吃過午飯,再說事兒。
長安和長平明顯沒有胃口,長安神思不屬,長平蔫頭蔫腦,長樂還眼睛紅腫帶淚,就連徐翩翩也一臉愧疚狀。
瑾娘更頭痛了,好生安撫說,“都去吃飯,等你們吃過飯,我們再說。”
幾個小家夥終於離去了,瑾娘坐著想了想,張口想喊青禾派人給徐二郎送個信。可轉念又覺得他如今正在宴飲,貿然離開怕是會給人留下不好印象,且事已至此,他早一些回來晚一些回來都無礙,終究已經發生的事情,他就是回來了,也無力回天,就作罷了,暫時不予通知徐二郎了。
這頓飯瑾娘沒吃好,同桌的幾個小的更是胃口欠佳,每人戳著碗裡的米粒,半天沒見吃一口。
瑾娘本來很餓的,看見這畫面,那裡還吃的下?她本來的好胃口也消失無蹤了,最後隻吃了一小碗米飯,喝了半碗老母雞湯。
秦嬤嬤見狀就想勸,瑾娘擺擺手,“現在心裡堵得慌,等會兒好些了再吃。”
徐翩翩一臉愧疚,“都是我們的錯,鬧得嫂嫂連飯都吃不安心。”她看著瑾娘的肚子尤其慚愧,生怕餓著瑾娘肚裡的小侄兒和小侄女。
瑾娘就說,“無礙,待會兒吃也是一樣的。”
她放下筷子,幾個小的也不吃了,瑾娘就領著幾個小的去了花廳。
長安率先開口,“嬸嬸,我想讓您幫我送封信去外公家。可以麽?”
有什麽不可以?
但是事已至此,再送信過去也無用了!
況且,他母親已經再嫁,就是把信送到他外祖家,依照他外祖家人的處事作風,也一定不會把信送到他母親手裡。
瑾娘張嘴,想把這事兒說出來,可長安似乎也想到了這點,突然就哭著笑了,“還是別送了,送去母親也收不到。嬸嬸,我阿娘真的不要我們了麽?她真的再嫁了?”
“……是的。你母親再嫁了……但這不意味著她不想要你們了。長安,你母親還太年輕,她怕照顧不好你們,亦恐深夜獨眠想起你父親黯然傷神,便離去了。這無可厚非,但你母親離去前,也安頓好了你們兄妹幾個,把你們托付給你二叔和祖父母照料。你母親對你們兄妹,委實是用了心的。”
長安睜大眼,努力忍著不讓眼淚落下來,“可是她難道不知道,沒了父母,我們就成孤兒了麽?我們就會被人恥笑,甚至被人打罵凌辱了麽?她難道不知道,祖父母不管事兒,我們一年還見不了他們兩面,他們連自己都照顧不好,還能照顧好我們麽?二叔還要科考,還要照顧嬸嬸,之後嬸嬸有了小侄兒小侄女,二叔……忙的分身無暇,說不定連小侄兒小侄女都顧及不到,那裡還能顧及到我們?”
徐翩翩想插話,想說,她父母雖然不管事兒,也真是沒啥用,但二哥能頂大用啊。更被提二哥英明神武,還娶了特別能乾的嫂嫂進門,嫂嫂一人可以分飾好幾個角色,給他們幾個小的當娘完全不是事兒。
然而,徐翩翩滾到舌尖的話,在看到長安紅腫的眼眶後,全都咽了下去。
瑾娘自我感覺從懷孕後,她腦子就不太夠用。方才回應長安那些話,都是她絞盡腦汁死了無數腦細胞才想起來的。可如今面對長安再一次的質問,她該如何說?
其實也用不著她去安慰,長安已經把所有事兒都看透了。
他到底是這個家的嫡長孫,早先徐大郎尚在人世時,對這個孩子的教養是非常盡職和嚴厲的。這有個好處,便是讓長安更早的接觸世事,哪怕當時他還懵懂,可更多的訊息,卻雜役儲存在他腦中,在他需要用到時,便會想起,念及。
所以,這時候長安已經認定了他們被拋棄的事實。
他繃住嘴,對瑾娘行禮,“擾了嬸嬸休息,嬸嬸且好生休息片刻吧。我先把弟妹帶回去,晚間再來探望嬸嬸。”
長安帶著長平和長樂離去,徐翩翩坐不住,也跟了過去。
瑾娘有心想留他們,可也覺得該給他們些私人空間,讓他們平靜平靜。且她如今當真精力有限,不僅頭昏腦漲,還胸口發堵,與其同時還嗜睡的眼皮直打架。
瑾娘決定先去睡一覺。
等她午休起來,還沒睜眼,腦子裡就想起了長安長平和長樂。
她準備去看看幾人,便開口喚青禾,“伺候我起身吧。”
結果攙扶她的, 卻是一隻骨節分明,白皙修長的男子手掌。瑾娘抬頭看去,就見是宴飲過的徐二郎回來了。
她訝異的看了看牆角的沙漏,時間還早得很,徐二郎這麽快回來,莫非出了什麽事兒?
“無事。”徐二郎邊給她穿鞋襪邊說,“飯後接到家裡傳的消息,怕你沒有精力應付,我過來瞧瞧。”
“我沒給你去信啊。”
“是我留在府裡的人手。”
瑾娘點頭,“那大嫂再嫁的事兒,你也知道了?”
徐二郎黑眸看著她說,“我常在外行走,又有什麽消息能瞞的過我?只是覺得這事兒你知不知都可,便沒有告知你。”
“可我後來還是從翩翩那裡知曉了這事兒啊。”
“我知。”徐二郎道,“只是多說無益,且不提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