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娘聞言就恍然大悟的“哦”了一聲。
難怪如今禹王還在京城,感情是陛下特意恩準的啊。
不過細思早先禹王進京的架勢,那是拖家帶口舉家都來京都了,是不是那個時候禹王就做好了在京城過年的準備?
要是那個時候禹王就窺伺到陛下和太后的心思,那這人真得稱一句未卜先知。而若是陛下和太后沒有這樣的心思,禹王卻憑借自己的手腕,硬是讓太后主動留人,那這禹王,更是個人物,要好好提防。
瑾娘也不知道是不是受現代古裝片的影響太重了,總覺得這種和陛下情同兄弟的藩王大多心裡都憋著壞,所以怎麽想禹王,都覺得這不是個好人。
也可能單純就是她想多了,也有可能她就真相了呢。
瑾娘也不知道究竟那個想法是對的,就佯作無意,神神叨叨的嘀咕了兩句。
徐二郎耳力過人,瑾娘說什麽他都聽得一清二楚。雖然她聲音小,說那話也好似無意,但徐二郎敢說,瑾娘就是特意說給他聽的。
一時間徐二郎也是哭笑不得,“這種事情那裡需要你『操』心,你當陛下和朝中大臣們是吃乾飯的不成?你啊,這種話在家裡說說且罷了,可不能說到外邊去。”
“這還用你說,我又不傻,還不知道禍從口出的道理?這也就是在你面前我多說了兩句,換做別人,就是求我開口,我也不會說一句犯忌諱的話。”
徐二郎就滿意的點點頭,“如此就好。”
這個話題似乎就這樣揭了過去,但瑾娘可以看出來,徐二郎此時此刻肯定在想禹王。因為他的表情有些高深莫測,有點像是他平常算計人時那麽諱莫如深,看得瑾娘心裡『毛』『毛』的。
洗漱完徐二郎簡單用了些湯面就躺下了,他懷抱著瑾娘,放松的舒了口氣,而後良久無聲。就在瑾娘以為他已經睡著時,徐二郎卻陡然在她耳邊開口,“禹王這人心機深沉,我也看不透。這人心思是好是歹,在他沒有『露』出馬腳時誰也說不準。不過他外『露』的『性』情卻爽朗灑脫,心『性』耿直忠正,他與諸多備受陛下寵愛的大臣也交好,這都是不爭的事實。”
瑾娘聞言瞬間來勁了,仰著腦袋眨巴著眼睛看徐二郎,“他一個藩王,和朝臣交好,他就不擔心犯陛下忌諱麽?”
“陛下還真不忌諱這個。”徐二郎沉默片刻說,“畢竟禹王還算有分寸,在陛下面前與朝臣都只是寒暄拉家常,犯忌諱的話他從來不說,也不打聽。另外,他另眼相看的都是陛下的心腹重臣,或是陛下有意提拔的新貴官員,陛下自然不擔心這些人被他拉攏,這些人但凡心裡有數,就該知道誰才是他們的衣食父母。與其跟著一個前途不定的人走上黑道,不如光明正大的活在太陽底下。這是很多人都會有的心思,所以在沒有足夠的利益誘『惑』前,這些大臣不會反水哪怕是被禹王抓住了把柄威脅,他們助紂為虐的可能『性』也很小,多半會嘴上投誠,實際上卻步步為營,抑或暗地裡像陛下回稟,這都是有可能的事兒。”
說這些就說遠了,但徐二郎想說的終歸就那麽一個意思,就是“這些人在陛下大權在握的情況下,是絕對不會自掘墳墓,暗投禹王的。反之,禹王對這些人多幾分看重,倒像在拍陛下的馬屁,因而陛下對此未嘗不滿意。”
之後徐二郎又絮絮叨叨了什麽,瑾娘卻記不清了。她聽得混混沌沌的,心裡一會兒覺得禹王心思深,一會兒又想伴君如伴虎,禹王現在看著風光,其實未嘗不是提心吊膽,還真可憐。
想著想著,不知何時就睡著了,甚至連翌日徐二郎何時起身去了衙門都不知道。
不過起身後瑾娘也顧不得徐二郎了,因為長平在騎『射』課上逞能,從馬上摔了下來,直接骨折被送了回來。
送長平回家的馬車還在路上,倒是長平的隨身小廝先跑回來報信了。
長平伶俐話多,跳脫的跟個猴兒似得,但跟在長平身邊的小廝卻寡言少語,人看著穩重可靠。
那小子比長平大幾歲,說到長平從馬上摔下來時,臉上的表情哭戚戚的,至今想起那一幕手都有些抖。好在這小子還算穩得住,因而說話雖有些磕磕絆絆,但好歹把事情的原委說清楚了。
原來才剛下過雪,書院馬場上積雪深厚,教導馬術的師傅就停了一節課,讓學生自由活動。大多數學生選擇回教室自習,一少部分學生卻在馬場上玩雪。
這本來沒什麽,誰料學生玩雪的空檔,書院的粗仆已經打掃了一半馬場。長平幾人覺得打開了場子,可以騎馬了,就騎在小馬駒上場跑圈。熟料道路當中有幾塊地方凍成冰,馬蹄踩在上邊打滑,長平直接被甩了下來。
也幸好他馬術了得,那馬駒也是小馬駒,天氣冷馬跑騰的慢,就是把他甩下來,那股慣『性』的衝勁兒也小,不然他就不止是腿折那麽簡單,怕是不死也要丟半條命。
小廝將事情經過說完,瑾娘心中又氣又急,恨不能撈著長平狠狠打一頓屁股。
這孩子還真是小孩兒心『性』!
大雪天的,你說你騎什麽馬?好好回去教室自習不行麽?再不然就是回去寢室睡覺,那也比在馬場受凍強啊。
這孩子這也幸虧是馬駒天冷跑得慢,而他又從小跟著習武,身體底子好,腿腳靈活,及時躲避了一下,不然,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念叨完長平,瑾娘又忍不住念了幾句佛,心想人都說溺死的都是會水的,這話還真有些道理。
想當初徐翀也是從馬上摔下來骨折。
雖然他那次骨折,大多是因為人為,可不得不說,他從馬下摔下來總是事實。而如今,長平又步了徐翀的後塵。這還真是一家子的叔侄,要出事故還得出一樣的、說實話,她就沒見過在這種事情上,還要保持一致的人家。
氣過了,歎過了,瑾娘又連忙吩咐丫頭去長安長平的院子。把地龍打開,再把院子裡外仔細清理一遍。
因為兩個小子不在家,那邊的地龍平時是關著的,也只有他們回來,才會提前打開暖房。倒是那裡的衛生,一直有下人打掃,倒是很乾淨。如今只需要簡單收拾下,就可以住進去。
不過半盞茶功夫,長安長平的院子就收拾好了。屋裡地龍打開,從裡到外都暖洋洋的。
瑾娘仔細看了一遍,滿意的點了頭,她看時間也不早了,就讓下人去小廚房給長平做些吃的端來,也就是這時候,長平被應天書院的人送來了。
送長平回家的還是他所在丁字班的,教導茶藝和教導馬術的兩位師傅。
其余師傅今天都有課,只有茶藝師傅今天一天空閑,那只有他跑一趟了。而教導馬術的師傅,他稍晚些也還有一節馬術課,不過長平到底是在他的課上受傷的,這位馬術師傅很內疚,所以問山長請了假後,隨同茶藝師傅一道過來送長平回家。
見到瑾娘,那兩位師傅沒有因為他是女眷就輕視她,而是非常鄭重的先給她道歉。
不管如何,長平在應天書院受傷是事實,雖然受傷的原委有多方面,但學生在書院受傷,書院總歸要承擔絕大部分責任。所以兩位師傅很是誠懇的表達了歉疚,還道是這幾日先讓長平在府裡養傷,等傷好了再回去上課。到時候自有師傅給長平補課,保證他的課業不會拉下。
之後又是一番誠懇的致歉,兩位師傅甚至還歉疚的對瑾娘作了一個揖。瑾娘自然是不受這禮的,連忙避開了。隨後又說只是孩子頑劣才出了這種事故,和書院沒多大關系,夫子們不用內疚等話。
你來我往的說了幾句,瑾娘就送兩位夫子出門。
她原本是張羅了飯菜,想款待兩位夫子簡單用過,再讓他們離去的。
無奈家中沒有待客的男主人,而她是一介『婦』人,也不好在外男面前多說些什麽,更遑論是陪客了,那更是出格的事情。且兩位夫子君子風度,也非常避嫌,所以最後堅決推辭了這一頓午膳,隻留下一些給長平的養傷的『藥』材,就相攜離去了。
兩位先生走遠後,瑾娘就擺手讓人去請桂娘子。
長平的斷腿已經包扎過,也上了夾板,傷情都處理好了。雖說如此,瑾娘尤且不放心,還要等桂娘子親自過目過,才能安下心來。
桂娘子是和翩翩、長樂、小魚兒一道來的,
翩翩三人原本在錢夫子處上課,結果課上到一半,外邊就傳來細微的喧鬧聲。她們隱隱聽出是長平受傷被書院的夫子送回家了,一邊憂心長平的傷情重不重,究竟傷到了那裡,要緊不要緊一邊擔心他吃了大苦頭會疼的掉眼淚。幾個小姑娘想著想著就神思不屬起來,恨不能跑出去親眼看看長平的情況才好。接下來她們自然無心聽課了,錢夫子講的什麽她們完全聽不到耳朵裡邊去。
錢夫子看見這畫面,也憐惜她們兄妹情深,便停了課,讓她們過去探望長平。
半路上碰見青禾去請桂娘子,翩翩幾人乾脆就等桂娘子來了一道過去。
先不說翩翩幾人看見長平鼻子泛紅,面『色』青白,吊著個傷腿,生無可戀的躺在床上的畫面,她們有多痛心。隻說桂娘子給長平重新檢查過後,就說“一切都好。書院的師傅醫術高超,比我還略勝一籌。這位師傅應該是擅長處理跌打損傷的。他這接骨的手法乾淨利落,骨頭也接的好,即便是我,頂多也就處理到這程度。長平的傷口沒事,如今需要注意的,就是好生修養。”
桂娘子又說了一些飲食忌諱等,就離開了。
她走後,長平屋裡留下的都是自己人,瑾娘這才發飆。
她直接一指頭點在長平額頭上,“讓你調皮,讓你騎馬。別的學生都知道雪天路滑要當心受傷,偏你是鋼筋鐵骨做的,不怕摔不怕疼是不是?你看看你,如今腿骨折了,躺床上了,這下滿意了吧?”
長平委屈巴巴的看著瑾娘,眼圈一紅,眼淚差點滾落下來。
不過兩個妹妹和小姑姑都在跟前看著,他若是哭鼻子了,這臉可就丟盡了。
所以盡管長平也覺得有些委屈,到底是硬撐著,抬著下巴看著屋頂,一句話沒說,又把眼淚憋了回去。
瑾娘看見孩子這樣能不心疼麽?心疼死了好不好?
長安長平被她養了幾年,他們在這期間都交付了感情,雖說不是親母子,但處的和親生的沒什麽差別。
這就跟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似得,你說他磕著碰著了,當娘的心不得難受死?
瑾娘也難受,除了難受還想教訓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什麽事兒該做什麽事兒不該做,你心裡都沒點數麽?怎麽還敢以身犯險?都說君子不立圍牆之下, 長平讀書都好幾年了,連這道理都不懂,那這書不是讀到狗肚子裡去了?
心裡氣啊,惱啊,可惱過氣過,教訓過,還得給孩子講道理,得讓他知道這次真的做錯了,讓他意識到錯誤,下次不再犯類似的錯誤,那這頓苦頭才算沒白吃。
索『性』長平只是活泛了些,跳脫了些,實際上也懂事知禮,知道瑾娘一通教訓都是為他好,因而心裡已經開始反思自己的錯誤。
他吸了吸鼻子,最終還是抹了一把臉,低聲說了句“我錯了,以後再不敢逞能了,也不敢做這樣危險的事情了。”
瑾娘心裡其實已經滿意了,但話卻沒說,隻讓長平繼續反省著,要把這次的教訓記一輩子。不然,回來讓你二叔繼續教訓你。
長平一聽“二叔”兩字,腦袋都大了一圈。他可憐巴巴的看著瑾娘,希望瑾娘打消剛才那種心思。
做什麽需要二叔親自上場?
二叔多勞累啊。
每天要去衙門,閱讀編纂那些堆積成山的書籍。還要進宮給皇帝皇子講書,還要參加諸位大臣家裡的各種宴會來來往往沒個停歇的時候。
二叔太忙了,他這裡的這點小事,就不勞二叔費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