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孩子都走後,瑾娘讓嬤嬤和丫鬟也退了出去,屋內瞬時間安靜了。
瑾娘有好多疑問想問徐二郎,但是問題太多,一時間她竟然不知道怎麽開口。
徐二郎見狀就含笑看著她,“在想什麽?”
“在想你是什麽時候知道陛下和婕妤娘娘,初二當天會來徐家的?”
徐二郎就說,“想知道什麽,問我就好。”
瑾娘就嗔他,“你也是個鋸嘴葫蘆,什麽都要等我問,你怎麽不主動告訴我?你要是提前把此事給我說了,我還能被打個措手不及麽?你不知道,一開始猜到是陛下和婕妤娘娘要同來,我都以為翩翩只有進宮一條路可走了。我當時都快嚇死了好吧?偏你提前也不給我打個預防針,害的我,害的我心跳都快停了。”
徐二郎就調戲似得,順手摸了一把她提及的地方,然後道,“這不還跳的好好的?”
“你還給我開玩笑,我真是氣死了。”
徐二郎見快把人惹毛了,可不敢再撩撥她,只能先把人安撫好了,再老老實實將事情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原來自從徐文清成親那日,平西侯開口與他說了送翩翩進宮的事兒,他心裡警鍾敲響,就對平西侯府上了心。
他的上心具體表現為,他安排了通河和曲河兩人晝夜不停的盯著平西侯府。但凡平西侯府人員往來與平時有什麽不同,就讓兩人來匯報。
除此外,連平西侯的心腹,平西侯府的大管家也盯上了。不管他平日裡見了什麽人,說了什麽話,去了哪些地方,都給記得仔仔細細的,不容一絲一毫的含糊。
平西侯待大管家如同心腹,很多事情他不方便出面,或是過於忙碌無暇出面,都是由這位大管家代為處置的。
因而,通河和澮河盯上了此人,也就撈到了大魚,很輕易就在幾天后,探到了平西侯要劍走偏鋒,準備設法騙允文帝出宮一事。
瑾娘聽到這裡就忍不住出聲說,“這個我知道,之前我和翩翩藏身的時候,聽見了允文帝和身邊的宦官如此說,我隱約猜到了。”
瑾娘將翩翩腹痛,她們被人設計走到那處無人的院子的事兒說了。她說的簡單,其中涉及到翩翩腹痛的環節,更是一語帶過,就連她和翩翩藏身的地方,也隻暗示了徐二郎,卻沒有明說出來。
畢竟翩翩也是大姑娘了,要臉的,她身為嫂子,就要努力維護住美貌少女的面子,爭取不讓任何人取笑她。這其中自然也包括翩翩的親二哥,她的好夫君徐翊大人。
可徐二郎何等人也?他穎悟絕倫,雖稱不上多智近妖,但也不是一般二般的人物。這樣的男子,輕易能把對手玩弄在股掌之間,又豈會聽不出瑾娘遮遮掩掩的東西?
再說即便瑾娘遮掩了,又有什麽用?他的人當時就在場盯著,只是礙於陛下跟前有一二暗衛,擔心被發現他們才不敢靠到跟前去。但是他們藏身的位置,其實距離瑾娘和翩翩並沒多遠,因而要注意到兩人的動靜,也很輕松。
事後兩人向他回報,他自然也會知道兩人在被逼無奈之下,隻得藏身在恭房中一事。
之前聽聞就覺得胸口發悶,隱隱想笑,但礙於當時人多眼雜,他忍住了,此時再聽瑾娘這遮遮掩掩的話,徐二郎卻忍無可忍,直接埋首在她肩側,朗聲笑起來。
瑾娘:“你笑什麽?”
徐二郎摸了一把她的頭髮,和瑾娘打機鋒說,“相信我瑾娘,你不會願意知道我在笑什麽的。”
夫妻做了幾年,瑾娘雖看不透徐二郎的心思,但有時,偶爾,她還是能看懂他的,就比如此時。
瑾娘曉得,肯定是她和翩翩做的囧事被他知道了,這人才笑的。這個猜測一出,瑾娘如遭暴擊。哎呀,千防萬防,她小仙女的面具還是被摘了下來。這讓她起了小情緒,不大高興啊。
徐二郎見她嘟著紅唇,一副哀怨樣,忍不住又朗聲大笑。隨即將瑾娘抱在懷中,好好揉了兩把。
瑾娘見事已至此,多想無益,也懶得再和他計較。索性嗔了他兩眼,轉移話題說,“我想說的是那個小太監,我保證,他肯定注意到我和翩翩了,可是他卻佯作沒看見的模樣,徑直從我們藏身的那道門前走了過去,這不應該啊。那個小太監你認識麽?”
徐二郎點頭,“有過一面之緣。”
“這麽巧?”
“也不算巧。是我想到了允文帝此番出宮可能會帶到的人手,提前打點了一番。”
“你怎麽打點的?”
徐二郎就說,“他老家發大水,全村人都逃難出來。他僥幸和父母兄嫂在一塊兒,可其余人全都死了,只有他活著。他兄嫂家還有一小兒,當時年僅九歲,只可惜被衝散了。連大人都活不了命,一個小兒自然更難存活。那太監以為侄兒也死了,覺得生無可戀,乾脆去了宮中做太監,不想……”
“不想他那侄子還活著?”
“是。”
瑾娘眼睛一眨,看向徐二郎,“難道那人你還見過?”
“不僅見過,且就在咱們府裡。”
“這麽巧?”
“還有更巧的。”徐二郎說,“那小子臉上有銅錢大小的一塊兒印跡,按理也你應該記得他。他是長平院子裡的粗使仆役,若非外表特征太明顯,我也不會當時就想到此人。”
長平院子裡臉上有銅錢大小胎記的仆役?
還真巧,這人瑾娘確實記著。
只因這小子一棍子打不出三個屁來,老實的不能再老實。
他在長平院子裡混的不太好,總會被人欺負,自己也不知道爭辯反抗,跟個傻子似的。為此,那些年齡大些的小廝就總愛支使他做些髒活累活,可吃的住的方面又總給他最差的。這導致他雖然是十多歲的人了,卻還瘦小的跟個孩子似的,看得可憐得很。
這也就是瑾娘禦下很嚴,看到此事很是將那些欺負人的仆役懲罰了一頓,才刹住了這股歪風邪氣,那小子也能多吃些,多長了些肉。不然,十多歲的人還沒長平長得高長得胖,那人家家長看見了,還不得以為他們虐待了自家孩子,那還能和徐二郎好好合作麽?
瑾娘此刻真心的意識到“因果”兩字的強大性。
因為她心懷仁善,幫了那小子一把,回頭那小子的叔叔就救了她和翩翩一命。
這個回報,比起她之前的付出,實在太豐厚了。
瑾娘此時就下定決心,以後還是要多做善事,多行善積德。哪怕有生之年收不到回報,但願之後子孫有難時,有人會在關鍵時候伸出援助之手,這也就不負她今日所為了。
感慨了一番因果報應,瑾娘又問及了那位小白花姑娘。
徐二郎就將那人的生平一說,瑾娘聽說那姑娘父母雙亡,幾位堂叔厚顏無恥霸佔她的家財不說,甚至還準備將她送予七旬老翁做妾,頓時氣得捶床,牙齒都咬的咯吱咯吱作響。
她覺得這姑娘好生可憐,怎麽就落入了那等虎狼窩。那姑娘的父母要是在天有靈,看見親屬這番做派,怕是死了也要氣得從墳墓裡爬出來。
瑾娘正憐憫那姑娘,冷不丁又聽徐二郎說,那姑娘嫉恨世子夫人不幫忙,準備勾搭徐文浩做小,且已經付諸了行動……瑾娘滿腔熱血頓時冷了下來。
她是讚成這姑娘報仇的,但是啊姑娘,你這報仇的方向有點偏了啊。
難道你最先嫉恨,最先報復的,不該是你的那些堂叔麽?
難道就因為世子夫人是一介女流,你覺得好對付一些,所以準備先挑她出手?
說是準備對世子夫人出手,其實何嘗不是看到了侯府的權利富貴,一方面想借此擺脫堂叔們的威脅,幸運的話還可以將家財索要回來;另一方面未嘗不是想攀上高枝,好過上無憂的好日子。
這姑娘啊,這做法啊,瑾娘委實無法苟同。
她是厭惡那些小姑娘給人做小的,覺得她們不自愛,也是擔心他們會挑撥的人家夫妻分離,子女生怨,活生生拆散一家子骨肉。可這姑娘偏就用了她最不喜歡的做法,去做她認為對的事兒。
這讓瑾娘無法評價。畢竟她的做法她實在不認同,可話又說回來,在當時情況下,除了舍掉自己的身子往上爬,好換得一線生機,別的她也沒法做。生為一介弱質女流,這就是她最大的悲哀。可她沒有就此對命運屈服,還想法折騰一下,這似乎也不為過。
最終,瑾娘也沒法對此作出評判,索性就不再想她了。
說完了小白花,又說到平西侯夫婦,瑾娘就問,“侯爺和侯夫人應該能想到,此事是你做的吧?”
“應該會。”
“那你處理的乾淨麽?留下把柄沒有?”
“都處理好了。可即便抓不住把柄,他們也定會認準此事和我有關。”徐二郎輕聲說,“有些事是不需要證據的,只看最後誰得益最大,誰就是背後黑手。”
那你就是背後黑手沒跑了。
瑾娘就有些憂心,“那侯爺會記恨上你麽?”
“應該不會。對我忌憚倒是會有,但是記恨,這還談不上。”畢竟徐氏族人如今能拿的出手的非常有限,而他明顯就是那個簡在帝心的人。平西侯即便對他此番自作主張有些不喜,可事已至此多說無益。他不會記恨他,也不會在面上表現出來。頂多就是在之後一些事情上,給他使些絆子,給他個教訓,讓他學會聽話罷了。
夫妻兩人絮絮叨叨的,很快就到了晚膳時間。
幾個孩子今天都困倦了,就不過來吃飯了。都派人給瑾娘打了招呼,便在各自房中用了飯菜休息。
這一晚瑾娘睡得並不好,因為睡到半夜時,房門被青禾敲響了。
青禾在外邊說,“老夫人起高燒了,李嬤嬤急的上火,趕緊派人來通知老爺和夫人。”
徐母今天受了驚嚇,後半晌看戲又過了點涼氣,晚上燒熱很正常。
桂娘子給診了脈,開了藥方,又讓人給徐母灌了一碗安神湯,就行了。
翩翩也起身過來了,她見瑾娘不住的打哈欠,就小聲說,“嫂嫂先回去休息吧,娘親這裡我來守著。嫂嫂趕緊睡去吧,明天還要陪二哥去掌院學士家中拜年呢。”
這倒是真事兒,可讓小姑子一人守著也不行,畢竟她自己還是個小姑娘呢。而且這一天她也提心吊膽的,過的驚心動魄,現在也需要人安撫幾句。
她若是一走了之,留下個昏迷不醒的徐母,神魂不屬的翩翩,翩翩指定會控制不住哭鼻子。
瑾娘就說,“我陪母親一會兒,等母親退燒了,我再回去。”
徐二郎也留了下來,就坐在外間的楠木雕花椅子上喝茶。
裡屋內,瑾娘說些有的沒的轉移翩翩的注意力,翩翩就再也想不起白天的事兒了。
眼看著天亮時,徐母終於退了燒,人也醒了。李嬤嬤端來一碗白粥,瑾娘伺候徐母喝了半碗,看著她又昏昏睡著了。
此時天已經大亮,瑾娘還得回去洗漱更衣,還要上妝打扮。之後還要陪徐二郎去掌院學士家,時間也是很趕的。所以兩人就交代了翩翩幾句,讓她好好守著,若是徐母之後再燒熱,就傳話去掌院學士府,她和徐二郎立即回來。
翩翩如此如此保證了一番, 瑾娘和徐二郎才離去。
之後帶著長安長平以及宿軒宿征去做客,至於長樂和小魚兒,都被瑾娘留在了家裡。
小魚兒懲罰未完成,還在努力抄十遍家規,自然不能出門。長樂是自願留在家裡陪小姑姑和妹妹的。她在外邊沒幾個好朋友,若是小姑姑和小魚兒都不過去做客,她去了也沒意思,索性和她們一起在家。
就這麽著,瑾娘帶著四個小子出門了。
這次帶上宿軒和宿征,兩人倒是沒推辭,畢竟他們爹也是翰林院的,也受翰林院掌院學士的庇佑。
如今爹爹和娘親回朔州探親,他們因為年紀小被留在徐府。可兩個小子自認自己也是大人了,能幫著做事兒了,所以就把“走禮”的事兒承擔下來。
他們也要代替父親,去給掌院學士大人送年禮。他們任務可重要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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