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拉手中酒杯輕晃，頃刻，恢復平靜:“你是個商人，商人講究利弊。”

　　哈文抬頭，仿佛聽到一個笑話，“這就是你的理由?”

　　莎拉輕輕搖晃起酒杯，目光扎根在紅酒的旋渦裡，聲調平穩:“主港區的白鹿莊園，刻骨海灣的福克斯工坊、特洛伊工坊，主城區華東巷三棟，克雷格區的魚骨巷十八棟和媽木酒館——”

　　每一個地名的出現，都讓哈文的臉色更加陰沉一分。

　　莎拉聲音未停:“現在，有六門海神火炮對準著它們。你最賺錢的兩座工坊，你的三個私生子和四位情人，我想他們比五十枚金海妖值錢多了，不是嗎?”

　　哈文定定看著莎拉良久，突然他丟開刀叉，聳肩道:“看樣子你在上城區的兩年沒白混，居然掌握了這麽多信息。”

　　莎拉抬手，敬酒道:“這筆帳你損失不起，這條命我也丟不得。何不把過去的事就這麽過去，你繼續你的生意，我留著這條命繼續為你在鼠鎮白港保駕護航?”

　　哈文沉思不久，身體前傾，眯著眼睛盯著莎拉，“我就喜歡你這張嘴。可以，我可以選擇原諒你，把你的手下撤回來吧。但事後我會一一弄清楚你們在鼠鎮的家屬和財產，如果讓我知道下一次他們還敢再靠近我的地盤，我會將你們塞壬號的每一個人、每一個家屬塞進你們的海神炮裡！”

　　莎拉笑道:“沒有人會愚蠢的拒絕和平，不是嗎?”

　　哈文拿起酒杯，卻沒碰，而是拿在手裡輕輕搖晃著。他玩味地看著莎拉，說道:“雖然我可以原諒你這一次的冒失。但是，你身邊那個小白臉的命，我得要了他的命。”

　　莎拉笑容僵住:“李若?”

　　哈文:“怎麽，舍不得?”

　　莎拉搖頭輕笑，輕碰哈文的酒杯，仰頭將澀口的紅酒一口飲盡。

　　……

　　微醺的滋味最美，可今天的莎拉寧願喝醉。

　　明明塞壬號的危機已經化解，但她腦袋裡面有一根神經緊緊繃著，無論多少酒下肚，都無法將其麻痹。

　　舞會散盡。

　　莎拉腳步微晃，上了馬車。

　　馬夫是從鼠鎮帶過來的，旁邊還坐著一位年輕的姑娘。

　　莎拉坐上車，對年輕姑娘道:“莉莉，去通知雷文，告訴他們可以撤了。”

　　莉莉彎腰:“是。”，轉頭對馬夫說道，“魯夫叔叔，先送船長回去。”

　　莎拉抬手，欲言又止。

　　莉莉眨巴著眼睛:“船長.....您有別的吩咐?”

　　莎拉揉著太陽穴，試圖安撫腦中作痛的神經。無果，她深歎一口氣，乾脆閉上眼睛:“先去一趟屠宰碼頭。”

　　末了，仿佛有些焦急:“抄近路走。”

　　莉莉和車夫互視一眼，瞪大眼睛，眼中滿是促狹。

　　塞壬號誰不知道屠宰碼頭是誰的地盤，誰不知道屠宰碼頭那位和船長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

　　大半夜的去屠宰碼頭，船長這是......

　　沉思的莎拉沒注意到車夫和手下的眉來眼去，望著窗外思索著塞壬號的將來。

　　她之前和哈文說的不拒絕和平不過是緩兵之計，從接到詹姆的屍體的那一刻開始，莎拉就決定報仇。

　　殺了我的兄弟，怎會輕饒?

　　不過莎拉和快意恩仇、或者說莽撞的比爾吉沃特人不一樣，報仇這種事，十年不晚——就像她對待海洋之災普朗克一般。

　　但是哈文強硬的態度，還是超出了她的預料。

　　如果不是為了保險起見，提前讓雷文帶人帶炮埋伏在哈文的產業和情人門外，今天她都不一定能走出紅酒莊園的大門。

　　接下來怎麽做?

　　莎拉思索著。

　　今天過後，哈文肯定會派人將塞壬號上上下下三十多號人口，包括其家屬統統監視，一旦莎拉再有異動，塞壬號全體上下都得死。

　　目前來看，最安全的舉措就是按兵不動，靜等時機。

　　但如此一來，李若就必定成為犧牲品，被哈文追殺到天涯海角，直至死亡。

　　而這，正是讓莎拉的糾結所在。

　　放棄李若，塞壬號可以苟延殘喘。

　　而幫助李若，今晚就必須行動，否則等明天哈文的人準備就緒，為了塞壬號全體性命，她就不得不放棄李若。

　　莎拉望著窗外飛馳的景色，心中久久下不了決定。

　　哎，總之，先通知他一聲。

　　再看看他的態度吧。

　　莎拉回過神，這才發現今天的馬車速度極快，她幾乎聽到了馬屁嘶鳴聲中的委屈。

　　這魯夫，急躁什麽?

　　等等。

　　哦，該死！

　　這家夥不會以為我是急著去幽會吧?！

　　莎拉更加頭疼了。

　　但想想剛剛的舉措，確實有點像——

　　突然， 馬車速度迅速放緩。

　　魯夫的聲音從外面傳來:“籲——莎拉大人，前面在修路，馬車過不去，咱們要不要返回去走大路?”

　　莎拉掀開簾子，入目是懸崖腰上的盤山小道。

　　前方道路被幾塊亂石堵住，路基崩裂，以比爾吉沃特人的工作效率，怕又是為期半年的“大工程”。

　　她轉頭看向另一邊。

　　百米木橋，飛躍急湍的河流，自這端山野出發，連通另一端在夜幕下沉睡的城鎮。

　　莎拉借著月光分辨城鎮的輪廓，找到港口，又找到了屠宰碼頭。

　　莎拉搖頭:“你先回去，我從橋上走。”

　　懸空的木板橋可禁不起馬車的重量。

　　莎拉試著走了兩步，木板間的縫隙實在為難她腳下的紅色水晶高跟鞋。

　　她乾脆脫下高更鞋，兩指扣著，提在身側。

　　白嫩的腳踩在搖晃的木板上，有種令人想要憐惜它的衝動。

　　山谷間吹來的寒風，拂起她紅色的裙擺。

　　將要走完木橋的時候，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對岸傳來。

　　莎拉佇步，就見對岸拐角處疾疾衝出一到人影。

　　來人看到了莎拉，停在原地，微微張口，驚訝地仰望這頭。

　　他到提著一把開了雙刃的劍，另一隻手拿著一張精致的卡牌，牌面上有熒熒藍點組合成一條曲折的光點路線。

　　莎拉辨別出來，光點路線的一端是屠宰碼頭，另一端是紅酒莊園。

　　莫名的，莎拉陰鬱的心情雲開霧散。

　　那一絲原本的猶豫也在此刻有了新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