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為這個,這幾日呼延灼他們累得夠嗆,宋毅本就為產量問題擔憂,見到宗永面色,宋毅笑道:“沒錯。”
宗永笑得比宋毅更開心:“聽說治療打擺子的神藥必須要依靠酒精?”
“沒錯。”
“聽說這兩日酒精數量有些不足,造神藥的地方已經停工好幾次了?”
“沒錯。”
宗永忸怩道:“那個,兄弟啊,為兄我的日子不好過,這你是知道的。”
宋毅同情地點頭:“令尊要求實在是太嚴格,真是難為兄長了。”
宗永立刻大倒苦水,末了說道:“讓我讀書是讀不進去的,整天出去晃悠又要挨老頭子的家法,既然你那邊人手不足,不如咱們合夥造酒精吧。這是正事,想來老頭子沒有意見。”
他衝宋毅眨了眨眼睛:“還能賺錢。”
“現在可是免費用藥,賺什麽錢。”
宗永不以為然地揮揮手:“你會造虧本的東西?雖然不知道這玩意還有什麽別的用處,但光是能治打擺子就夠了。現在整個京東西路都有疫情,病人不計其數,早晚都得靠你的神藥——咱濟州府鄉裡鄉親的免費,總不能給外鄉人也免費吧。”
宋毅有些吃驚地看著這位衙內,以前倒是有些小看他了。
按照原先的打算,酒精也好,更多的技術也好,早晚都要公開。藏在手上,憑借這些做個富家翁,格局未免太小。
不過那得在自己擁有足夠實力、獲取應得利益之後。此前寧可少製取酒精,也不能讓不可靠的人參與。
但是換個角度想想,借用其他人的實力又有什麽不可以呢?
亂世在即,這是迅速增強自己的最佳方法。
前提是自己不會被對方吃掉。
不被吃掉的方法有很多,比如增強自己的實力、引進製約、選擇靠譜夥伴……這其中,最重要的是自身實力。
宋毅既對童子試有把握,又擁有神奇醫術和數之不盡的妙方,還有足夠的預見能力,這些其實都是實力,不過有一些暫且未能變現罷了。
宋毅想了想,用肯定的語氣說道:“不論本鄉外鄉,都要免費。”
宗永吃驚地看著宋毅,半晌才說道:“有時候我真弄不清你是傻還是聰明。”
“但你肯定是真聰明。”宋毅挑起大拇指:“你很敏銳,這酒精絕非治療打擺子這麽簡單,它的用處比這個大十倍。”
宋毅沒有把話說完,宗永的眼睛已經瞪圓:“大十倍!治打擺子已經堪稱神藥,比這個用處還大十倍,那該厲害到什麽程度?”
他的臉上浮現出熱切的笑容,雙手一把抓住宋毅:“兄弟,你一定要帶上我,你不用管別的,只要提供方法,其他一切都有我。”
宋毅笑道:“宗知府待我如子侄,怎麽會撇下兄長。不過晁公亦對我不差,也不能撇下他。”
宗永連連搖頭:“晁公年老體衰,早就對這些事不感興趣了,何必去麻煩他老人家。”
“兄長這話就說得不對了。晁公固然年老體衰,他家公子卻正當少年。而且晁氏乃巨野望族,俊傑無數,做這點小事不在話下。”
無論宗永怎麽勸說,宋毅一口咬定非得引入晁氏不可。雖說這年頭士紳往往比官府還黑,但晁半朝的風評一向很好,無論後世評價,還是本地人的看法,晁氏都是可以信賴的夥伴。
而宗南泉也讓宋毅很放心,此人雖不迂腐,但行事頗有原則。
宋、晁、宗三家合作,是目前最合適的辦法了。 說乾就乾,宋毅叫來晁公武,晁公武一聽就直搖頭:“我要讀書進學的,怎能做生意。”
這家夥後來確實中了進士,一路做到尚書,還留下了流傳後世的著作。不過宋毅哪容他推脫,逼著他回去請晁衝之——外傷感染的人多的是,現在醫館裡就有幾個,正好讓晁衝之見識酒精的神奇。
晁公武此時還只是十三歲少年,哪裡扛得住宋毅的逼迫,隻得乖乖回去。過了些時,晁衝之面罩寒霜地來到,一見宋毅,老頭子就責備道:“治病是當前大事,讀書乃一生正途,如何能分心做那經商的低賤之事。”
晁公武噤若寒蟬地立在一旁,宗永也嚇得不敢作聲。宋毅卻昂然道:“晁公謬矣,此亦正道,且刻不容緩。”
晁公武和宗永瞬間瞪圓雙眼,宋毅這家夥的膽子也太大了。 不對,簡直就是個瘋子。
“晁公,此乃救命神物,遠非治療打擺子這麽簡單。如果晁公完全按照我說的去做,則必將青史有名、萬古流芳。”
饒是晁衝之早已看淡名利,聽聞青史流芳的字眼,一瞬間的呼吸依舊急促起來。他定了定神,懷疑地問道:“此物竟神奇至此?宗公說你小子一向可惡,莫不是在耍弄老夫?”
宋毅苦笑道:“宗公竟對我偏見如此,實在遺憾。神與不神,驗證不難,晁公,請。”
此時的宋氏醫館早非之前的小院小戶,除了沈憐柔依舊和宋毅住在原處,真正大規模收治瘧疾的場所隔了一條巷子,住著數百名較為嚴重的病號,多數為惡性瘧。
雖然有青蒿素這大殺器,有宋毅帶著幾十名郎中、百名學徒少年治療,這惡性瘧也不是一時半會就能好的。這麽多病人加上家屬,所有家具又都是有棱有角的木製器物,難免磕磕碰碰。磕碰之後,細菌感染也就在所難免。
此時正好來了一名感染較為嚴重的病人,宋毅對晁衝之問道:“依晁公的經驗,此傷如何?”
那人手臂上一條長長的口子,並不如何寬、深,但整個傷口紅腫得厲害,部分組織已經壞死,甚至有膿液滴下,散發出隱隱的臭味。
晁衝之一看就皺起了眉頭,而後同情地看著傷者。以這個時代的經驗,傷口到了如此地步,不說必死無疑,也是九死一生。
誰知這傷者臉上並無絕望傷悲之色,還笑嘻嘻地跟晁衝之唱喏問好。晁衝之忍不住問道:“足下竟不擔心這傷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