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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歌江湖行》第6章 神典魔典
  “屬下等救駕來遲,令教主受驚,請教主責罰。”神道總壇大殿之內,三大聖使已經收到訊息,正道中人退下了山,護教弟子也多趕到山下,將整個萬仞山層層圍了起來。此次神道雖然大獲全勝,卻也是立派百年來,最為驚險的一次。

  “無妨,我不是好好的坐在這嘛?”項無邪淡淡一笑,示意眾人起身,續道,“不知是何人出手相救,來日必當重謝。”

  “教主可認得那人模樣?”三大聖使道。當時場中混亂,那青衣人動作迅捷,救了項無邪,便離場而去,三大聖使也未見到他。

  “那人大概四十余歲年紀,一身青衣,面容清秀,卻是英氣逼人,修為之高不在祝子衍之下……不過此人既然出手相救,看來對我神道並無惡意。三位聖使見多識廣,可看出此人身份?”

  “回稟教主,若是老夫所料不錯,此人當是本教青衣使者――青炎。”紫眉上人略一沉吟,上前一步道,“青炎性喜淡薄,不願拘於一地,平素並不留在教內,一向四海為家,在教主拜入神道之前已經離開白雲巔,算起來也有十數年沒有回來了……”

  “青炎,這位青使似乎對我雖無敵意,也無善意啊。”項無邪憶及當時一幕,心道,他不自覺的摸了摸鼻子,微一思忖,笑道:“原來是青炎尊使,果然好武功!若非青叔叔身上有傷,想必定是可以與祝子衍一戰的。”

  “說來慚愧,老夫癡長青炎二十余歲,可是論及修為也隻算得旗鼓相當,當年謝老教主對青使也是讚賞有加,更是親自指點過他功夫。”紫眉上人哈哈一笑,說道,“隻是來去匆匆,青炎看來是覓地療傷去了”。

  “如此人物,若是有緣,他日定要一見的!”項無邪笑道,“這幾日應戰三大門派,諸位想必都累了,既然正派已退,各位大可放松下來,好好歇息一番,都退下吧!”

  項無邪面泛笑容,眾人一時倒是看不出他想法,隻得告退。

  “仇叔叔,若無要事,無邪還有幾個問題想請教一下。”項無邪留下仇海,揮手屏退所有護衛,待得大殿之中再無其他人,才緩步走下台階。

  “不知教主有何吩咐?”

  “仇叔叔,我發現這幾日你有些異樣……”項無邪目光直視仇海,語氣卻是極其平淡,“但是無邪絕然不信你會背叛神道,無邪相信你一定有苦衷。現在四下無人,你可否告知無邪?”

  “無邪……”仇海自項無邪繼任教主之位後首次直呼其名,“你有時候粗枝大葉,有時候卻又心細如塵……直到今日,我還是看不透你啊……”仇海淡淡一笑,“教主,可知正道中人為何如此快便能知道老教主死訊?”

  項無邪眉頭一皺,卻不答話。

  仇海想了想說道:“其實幾大門派一直在我神道安插細作,若非事關絕對機密之事,我們一直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那日,在教主隨上人出去療傷之後,謝老宗主對我說道‘仇海,本座死後七日,你便可把我的死訊傳告江湖……但是,不可將我兩個弟子已死之事傳出!’‘

  “可是教主,如此一來無邪豈不很危險,我神道更可能會因此蒙難?’仇海道。

  ‘無大礙的,我神道百年基業,又豈是區區幾次圍攻便能覆滅。倒不如借此機會讓無邪多歷練歷練。我神道之內不乏正派人士的細作,這個消息能瞞得了多久呢?’謝雨寒道。

  ‘屬下有信心可以讓訊息不出神道一步!’仇海道。

  ‘不,要傳出去!本座要借此大挫正道銳氣,讓他們在有生之年再不敢犯我神道!一次風雨對無邪不過是小風小浪罷了……’”

  “這便是謝老宗主的臨終之言,屬下擅作主張,請教主責罰。”仇海一拱手施禮道。

  “看來師傅下一句就是,連這點風雨都經不起,如何能做我神道宗主。其若不才,彼可取而代之。不過仇叔叔總不會說出口。”項無邪微一思量,歎了一句,“師傅當世奇人,為他人所不能為,行事出人意表,我所不及。仇叔叔已經盡釋無邪心中疑惑,打鬥了一天,仇叔叔想必也是很累,不妨下去休息吧。”

  “教主以後大可不必再叫屬下‘叔叔’,喚一聲‘赤使’便是大大的尊敬了。”仇海道。

  “哈哈,這點禮節自是要守,無人之時倒也無妨。”項無邪笑了一句。

  “對了,教主,謝老宗主還有一句話。”仇海本待退下,想了想,又回身說道,“老教主說,在他的劄記之中,存有唯歷代教主可以翻閱之物,教主務必翻看,看後若是有何想法,盡管去做便是。”

  “嗯?!”項無邪眉頭微微一皺,對著仇海點了點頭,“我知道了,我會看的。”

  仇海告一聲罪,退了下去。

  待得仇海退下,項無邪這才起身折入了另一條甬道,這裡除了有教中的親信弟子把守,便是四大聖使也不能輕易接近這裡,而這些親信弟子更是身份超然,在神道之中隻尊教主聖令,便是紫眉上人等也不能調遣,而他們平常除卻練武之外,也隻有一項事務,便是鎮守此處,只因這裡乃是神道歷代宗主卷宗所在,甚至裡面藏有神道武學經藏――《神典》。

  《神典》由誰所創已無從查考,自開山祖師葉宇傳下,其中所載,乃是不世絕學。葉宇憑此開山立派,成就神道,謝雨寒承繼葉宇衣缽,五十年間先後滅除邪門十派,獨領風騷。

  這一處地方乃是昔年楚帝選來作為自己石棺存放之處,甬道頗長,其中還有數道機關,項無邪一路小心翼翼,回憶著先前謝雨寒講解過的機關設置之學,生怕不小心觸發了禁製,越往內走便越覺寒冷,外面尚還是盛夏天氣,裡面卻是寒氣逼人,待走到甬道盡頭,便見到一個石門。

  項無邪從懷中取出神道天令,慢慢插入內裡機關之上,轉動機括,石門應聲而開。

  這神道天道乃是紫金烏鋼所鑄,既是歷代教主的令箭信物,也是開啟神道禁地的鑰匙,若無此令,貿然開啟,只會讓甬道之內落下重逾萬斤的絕世石,將來人困死其中。

  甫一踏入,項無邪便覺寒氣襲來,放眼四顧,四周牆面之上竟是結了層厚厚的冰壁。這間石室規模頗大,顯是當年耗費無數人力物力才得以完成,若非是處於山體之內,倒是與尋常屋舍無異。

  項無邪潛運內力,體內真氣流轉,自行禦寒,他再向裡走去,石室之中另有洞天,尚還有多間石室,項無邪逐一查看,最終留在習武房,這間房中擺設簡單,只在石室中央放置一張冰床,通體光瑩,宛如白玉,觸手之下,隻覺寒冷刺骨,便收回了手。

  項無邪環身四顧,只見四面牆壁,除去進來方向,每面牆壁上都刻有文字圖畫,便是《神典》所載武學。項無邪近前一摸,牆面之上也是層冰,冰面極為平整,成了一面鏡子,將石壁上的字放大了許多。

  項無邪看那石壁上文字,筆走龍蛇,行雲流水,每一筆畫都是勁力雄渾,幾欲破壁而出。項無邪近前從第一面牆看到第三面牆,隻覺壁上文字迎面撲來,匯入腦海,竟然有幾分目眩神迷,渾渾噩噩。

  項無邪壓製住髒腑之內的不適之感,隻單獨看其中一字一句,方才感覺好受許多,適才的煩悶燥熱慢慢被冰室內的寒氣消解。項無邪又調息片刻,才再去看石壁中的字句,卻決然不敢一目十行,盡覽全篇了。

  據神典所載,共有天道、神道、人道三重境界,每重境界之中又複有三重,合為九重,取天道無窮無盡之意,其中武功功參造化,妙悟天地至理,縱是窮極一生也未必能盡數領會。謝雨寒天縱之資,也僅僅修煉到天道一重境界,已能獨步武林,大敗天下。

  項無邪只看得頭疼欲裂,須知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但凡高深武功,莫不是集數代大家合力方能完成,其中精妙,遠非一朝一夕能成就,即使後人參模修習,也不過是少走彎路,斷不能三五天便能修成神功。常人習武,必是先由簡化繁,每一招每一式後都藏有萬般變化,可是修到化境,卻是返璞歸真,大巧至拙,往往寥寥數字便能總括一篇。項無邪揉揉發酸的太陽穴,長歎口氣。

  “師傅他老人家那樣的絕頂人物,練到八十歲也才到天道第一重,我今年才二十歲,還有六十年時間……唉,算了,還是記下心法口訣,慢慢來吧……”項無邪抖擻精神,對這些似懂非懂,一知半解的文字熟讀數遍,強記於心,不覺腹中已經饑腸轆轆,想必已是一夜光景,不得不感歎,神典武學果然博大精深,以他目今的經歷閱歷即使從第一重修煉,也是千難萬難,看來要一夜之間成為武林領袖,實是難如登天。

  如此數日,項無邪每每有閑暇便進入石室參詳神典,默誦其中精要,以免遺忘,可是數日下來除了感覺頭都大了一圈,竟是毫無所獲,他天性樂觀,雖然風雲際會被推上神道教主寶座,可是一向胸無大志,倒也不多在意。偶爾離開密室,去收拾謝雨寒的遺物,卻是翻出不少謝雨寒的練功心得,其中雖鮮有涉及神典武學,但是也不乏奇功妙武,已著實讓項無邪樂了一陣子。

  謝雨寒文武全才,一生所學,涉獵頗雜,教中四大聖使武學皆出自他手,每人以此絕技成名江湖,各有建業。項無邪倒是不願再去密室禁地,反而常常翻閱師傅遺物,武功沒什麽進境,江湖秘辛、閱歷見聞倒是增長不少。

  這一日,項無邪正在翻看一本有幾分泛黃的冊子,內中一頁竟掉出一張薄如蟬翼的紙張,這紙張顯然是特殊材質而成,項無邪伸手夾住,見到是謝雨寒的字跡,便細細讀了一遍,心頭倒是震動不小。

  原來這《神典》武學乃是脫胎自《魔典》,不知幾百年前,世間出一奇人,此人以天為姓,以道為名,窮極智慧,耗費無數心力, 當真創出一套震天撼地的絕世武功,卻是強奪天地造化以為己用,以人道強修天道。這套功法霸道強橫,他以之縱橫宇內,威名赫赫,其後不知所蹤,而當年的葉宇祖師便是尋到了他的埋骨之地,從魔典之中悟出神典,創下了神道一脈……

  “師傅說,葉宇祖師雖悟出神典,卻未得魔典之最終奧義。神典之中的最高境界不過是混沌,因為盤古生於混沌,並從混沌中開天辟地,而魔典卻道最高境界乃是虛無,所謂無名天地之始,萬事萬物,無中生有,而萬萬年之後萬事萬物也必將再歸於虛無。‘無’才是這天地之中最高境界。”

  “昔年,在師傅看來真正悟通魔典的不是祖師,而是另一個人,一個武林禁忌,哪怕神道之內也不願再提及的人,莫非便是師傅口中不及的那人嗎?”憶及謝雨寒臨終自語,項無邪忖道。

  “凡我神道宗主,必知悉此事,也需立誓,必嚴守此事,有生之年,為吾尋訪其所在,如若他還幸存於世,如若他有血脈後人……”

  “尋訪此人?!師尊的意思莫非是要我下山?”項無邪眉頭皺了皺,想想,自己年少時候便到了萬仞山,每日裡便是習武練功,一晃十數年,若非機緣之下成為神道宗主,隻怕也要像兩個師兄一樣,長眠萬仞山下了。

  想及外面的紅塵世界,項無邪腦海之中竟不自禁的浮現出那個天行道女弟子的容顏。他畢竟少年心性,竟也有幾分神往。

  隻是想到自己畢竟初登高位,根基淺薄,若是如今便冒冒然離開神道,恐生變故,是以也有幾分猶豫不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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