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溪鎮外,存著一株雷擊拂楊柳,春日到了,於是那楊柳也抽出嫩條了來。
不過它那葉面打著卷,不青翠,顯露出一種黃怏怏的感覺,大概是那今年春雨太過稀薄,柳樹未吸飽罷。
眾人腳邊的雜草倒是長得繁茂,都快要沒到成年男子的小腿來,但經過了逃亡至此的人們一番踩踏,爾後徐經年一行兵士又駐扎於此,那些雜草都長得彎彎斜斜,不成模樣來。
徐經年往前走去,“虎驅”拖行在地,收割了一茬又一茬的生靈。
雜草沿著刀身齊齊斷裂,爾後漱漱滑落,一絲一毫也不曾粘黏在“虎驅”的刀身上。
“我來了,你將他們放了。”
人群紛紛抬起頭來朝著徐經年望去,眼神中卻閃爍不定著。
“他們既是我大明王朝子民,我便有責任護得他們的周全來。”
風吹著那株拂楊柳的枝條來,落在那群村民的身上,似那鐵鞭抽打他們的軀殼與魂靈……
眾人又紛紛低下頭去,他們似乎知曉了自己此前的種種錯誤行為,但覆水終難收。
那些難聽的話語既然已經說出,誰又能說收回,便就能輕易的收回來。
“倏。”
一隻鐵箭反著烏光射將過來,徐經年抬起“虎驅”來,鐵箭射在了刀背上,終折了,無力的墜在地上。
“富察恆泰,料不到你竟然是如此的卑鄙!”
“兵不厭詐,徐經年,你莫非還是那三兩歲的孩童,別人說些什麽話,你便都聽從下來。”富察恆泰嘴角微微仰著。
“我說讓你過來,可並未說會留你性命,此前我便與你說了,你沒有與我商榷的資格。”
鐵箭化急雨,速速朝著地面墜去,密不透風。
“虎驅”在徐經年手中呼嘯起來,長刀化作一道屏障來,將襲下的箭雨一一劈開。
雨停,人息,徐經年虎口裂開,出了血來。
鐵箭刺進了他周身的土壤中去,土壤並非是有魂靈的活物,故無血液流將出來。
“你們出去好好接待一番徐將軍,莫失了我們滿族子弟的禮數來。”
富察恆泰隻是隨意的揮了揮手,身後站立的兵士便分出了三四十人來,提著弩刀,著(zhuo)著一身皮甲出了那木樁打造的簡易寨門去。
“殺!”
“殺啊!”
“殺啊!”
“......”
那群狼兵湧了上來。
他們並無為了搶先奪得功勞,便就一哄而上,他們有序地環繞住徐經年一眾人,將其圍在了自己的進攻圈中,爾後繞著徐經年一眾人,順時針轉著圈,似要瞧出他們的破綻來。
一“狼”襲至,弩刀刀身通透漆黑,隻有刀刃處有一層明亮顏色,弩刀朝著徐經年下三路攻去。
沙石起,草根濺飛,煙塵滾漫,“虎驅”朝上提起,順勢於地面拉出一道長痕,內裡沙石起,地面草木飛。
那偷襲的狼兵本能地抬起臂來護住雙目,為防那沙石灰土濺到眼中去。
“虎驅”至了那狼兵的面前,那人身旁一人跳了出來,想要攔住“虎驅”的攻勢。
不料,“虎驅”刀鋒一轉,朝著跳出來的那人的方向挑去,那人在空中無外力可借,隻得儀仗自己手中的那把弩刀。
弩刀向下斬去,欲去改變那長刀挑起的軌跡。
不過,握著“虎驅”那人的雙臂怡然不動,長刀泛著青光,朝著那人落下的方向挑去。
皮甲裂開了一道縫隙,風從中呼嘯的穿過,弩刀落在草地上,將那些原本就長得歪歪扭扭的雜草壓得更加的折了。
血液滴答滴答的落下,不是那清晨的朝露,卻也有六七分味道來,宛轉,且晶瑩透亮。
“虎驅”朝著那人的身體裡沒入了幾分,最後徹徹底底地穿透了來。
那人雙手緊緊抓住“虎驅”刀身,至死,也不曾松開雙手來。
“上啊!”
一“狼”死,激發了更多狼的血性來,群“狼”撲至,徐經年怡然不懼。
“虎驅”一震,再朝著身後方一拔,那掛在“虎驅”上的屍體也終墜落了下去,躺在地上。
一隻草蜢跳到了那人的臉上,停留了片刻後,又彎曲了雙腿,跳向了他處去,此景,無人看曉。
“群狼”與明軍糾纏在了一起,兩方相互拚搏廝殺著,像極了那達官貴人們常去的,那從西域引進來的鬥獸場的玩意兒。
“真是一出好戲。”
富察恆泰不知從何處拿出一串紫檀佛珠來,一面在手上盤著,一面盯著那“鬥獸場”中的,爭鬥的雙方。
......
......
血液不再是那噴濺狀態,如今於地面上淌開來,似乎那土壤業已經被浸漬透了,無法再吸收那血水。
明軍一行人,最後,隻活下來了徐經年一人來。
他站在屍骨堆上,握著“虎驅”,刀鋒直指端坐在“戲台”之上,看戲的富察恆泰。
清軍的四五十個兵士中,亦隻存了一人下來,那人雙腿已經折了,無法站立起來,他朝著村寨的方向爬去,似乎是在朝著他們的富察將軍表功來。
“將軍給你要的弓。”
一人上了望台來,恭恭敬敬地將一柄粗弓遞送到了富察恆泰的眼前。
“也還差不多使得。”富察恆泰撫了撫弓弦,隨後拉出一輪斜月來。
搭弓,取箭。
箭矢破空而去,似乎融進了風裡去,悄然失了蹤跡,徐經年未曾察覺出那道箭矢的蹤跡,富察恆泰瞧見了徐經年凝重的表情,隻是玩味地笑了笑。
“虎驅”被徐經年握在手中,時刻準備中,如那奔山而下的猛虎,等待著那道奪命箭矢的到來,殊死一爭。
箭矢現了,不過不曾出現在徐經年的周身。
那支箭,刺進了那朝著村寨爬行的士兵喉管處。
那人還想說什麽,可喉管破了一個洞來,任憑他怎麽大聲說,最終也變成了蚊蠅細語來。
他未說幾句,也便停了呼吸。
他至死應該都在思考,為何那箭矢會朝著自己射來,而不是射向那大明的將軍。
“死了便就死了,我平身最恨那些苟命逃生之人了。”
富察恆泰將弓與那剩下的箭矢扔在了一旁,不與理會。
他雙手撐在那雕欄上,低頭瞧著滿身浴血的徐經年,終於忍不住笑出了聲來。
“啵!”
“虎驅”撞擊玉石發出清脆悅耳的響聲來,那枚紫翡雕飾的玉搔頭此時變成了一地碎片,散將開來。
“徐經年,你該死!”
富察恆泰一手撐在雕欄上,跳將了下來,朝著徐經年的方向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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