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眼一看,這人好生邋遢!
再定睛一瞧,就更加篤定了原先的想法。
這人,便是那突然闖入的不速之客。頂著一頭半扎半披著的蓬亂卷發,不知是天生的,還是因為太久沒有打理的原因。
任誰瞧見,都會覺得裡頭藏著以吸食人血為生的革子小蟲。下意識的,便要對其退避三尺,恐防沾染。
此人的面容,倒是意外的沒有髒亂,亦是青年人的模樣,高挺的鼻梁,濃眉大眼,甚至給人一種硬朗的感覺。
再看衣著方面,又是隨意得接近邋遢,一件不知多久沒有換過的土灰色寬松袍子,衣襟敞開大半,露出了結實的胸膛。
胸膛之上,一頭下山虎的刺青極為顯眼!單憑這個特征,似乎已經著實了來人荒誕狂徒的身份。
除了一雙黑色的舊靴子,這位邋遢青年身上的衣物,主要都是偏土灰色。
聞人玉便不禁懷疑,可能是一開始是素白的料子,是穿久了,才成今日這般模樣。
俗話說,先敬羅衣,後敬人。這句古話,即使是到了仙門中,也是流行的。
但因為邋遢青年方才說的那番話,使得聞人玉多了個心眼,雖說心中厭惡,但還是恭敬道“在下聞仲衡,請問這位兄台貴姓大名?酒微菜薄,方便的話,可否賞臉坐下,共飲一番?”
“有酒有肉,人生樂事也!快哉,快哉!”
邋遢青年當真沒有半分推脫偽讓,擼起袖子,便直接伸手抓向那“水晶熊掌”。一邊大塊朵頤,還一邊提起酒壺,用美酒將食物送入腹中。
好似餓鬼投胎般的邋遢青年不顧旁人的目光,樂呵笑道“我叫張潮虎,你們盡管打聽打聽,在荊州大小水鄉,無論男女老幼,誰人不知我“弄潮虎”的名號?但凡小兒夜啼,只要一提這三個字,保準安安分分!”
一旁的李衛真不禁皺起了眉頭,心裡頭尋思著,這話聽得怎麽那麽耳熟?
聞人玉仍是客氣地說道“張兄是荊州人士?聽口音,像是了!荊州與此地相隔萬水千山,不知張兄到此是為了觀光遊歷,還是謀求機緣?”
張潮虎放下酒壺,擺了擺手道“趁年輕,多外出見識一下,也是人生樂事!我這人呢!有個毛病,這雙腿我管不住,它愛往哪走,我自然就在哪出現。至於機緣嘛!老天爺砸到頭上的,我還會留意一下,要是擱路邊擺著的,我都懶得瞄上一眼呢!”
不羈、狂放,如今或許還得添上“自大”二字。
在聞人玉看來,這位姓張的狂士說話虛實難分,好似滿口胡編亂謅的敷衍。雖不願得罪此人,但心中已斷絕了與其做朋友的念頭。
但想起方才對方的言語,聞人玉沉聲試探道“張兄也喜歡賞曲?”
張潮虎身子往後一仰,輕輕靠在椅背上,整個人都透著一股慵懶氣息,答非所問道“我原先,是躺在屋瓦上夜觀星象的,畢竟先來後到,我可無意偷聽你們講話。”
房間內,除了李衛真與秋瓷尚未反應過來外,其余兩人都不由神色一驚。
尤其是聞人玉,原來從一開始,自己的頭頂上便已經臥著一位梁上君子,而這麽長的時間,他都未曾察覺。
在同等境界下,聞人玉的感應力絕對可以稱得上優秀。只要他沉下心神,放出神識,便是三丈內的一隻蚊子,在一息之間,扇動了幾回翅膀,他都能知曉。
而從地板到屋面,不過是一丈有余。這期間,聞人玉曾兩次主動放出神識,第一次是進來的時候,第二次是為了確認那花魁的到來。
聞人玉神色凝重,沉默不語。倒是那花魁的臉色很快恢復如常,淡然道“張公子此話,有狡辯的嫌疑吧!畢竟,這二位公子乃我鳳儀閣的貴賓。而您要借用我鳳儀閣的地方夜觀星象,總得提前知會一聲吧?”
張潮虎抹了一把嘴角上殘留的酒水,斜視著女子訝異道“什麽?姑娘的意思是,在你們鳳儀閣的地盤看星星,還得給錢?”
花魁道“張公子,您誤會了。我隻想提醒您,擅闖私人領域,在浮南城,是一條可大可小的罪名!”
繼而,一聲清脆的琵琶聲響起,又補充了一句“不知張公子可否知曉,這鳳儀閣的主人家是誰?”
張潮虎伸了個懶腰,把雙手枕在腦後,翹起二郎腿,晃蕩著腳跟道“這兒的賭坊、酒樓食肆、浴肆、茶舍、戲樓,當然少不了的,還有你們這些青樓。但凡和消遣娛樂沾邊的,有八成都是譚家的產業。”
張潮虎嘴角一咧,一臉認真地道“這麽順藤一摸瓜,這鳳儀閣的大靠山,自然就是那“幻劍神候譚焯華”了,我猜得沒錯吧?”
譚焯華,這三個字,即使對於李衛真這半個外鄉人而言,都不算陌生。因為此人正正就是浮南城的現任城主,同時也是譚家家主。
譚焯華是劍道有成的金丹期修士,可聽這張潮虎的語氣,似乎毫不忌憚那般。
在夜宴上,李衛真亦對那譚焯華有著一面之緣。如今,他的注意力反倒沒有放在當下,而是不由的尋思著,堂堂城主家,也做青樓的營生?
一時之間, 房間內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除李衛真以外,所有人都不禁對那不知深淺的張潮虎,有著深深的忌憚。
倒是那張潮虎跟沒事人似的,拎起酒壺便對著聞、李二人說道“不是說要大碗喝酒,大塊吃肉嗎?兩位兄弟,幹了,幹了!”
聞人玉連忙端起酒杯,還用手肘碰了碰傻愣著的李衛真,先乾為敬道“我這小兄弟酒量淺,還是我與張兄一同痛飲一番吧!”
張潮虎點了點頭,隨後對李衛真道“相見即是緣分,還未請教小兄弟怎麽稱呼?”
李衛真抬手道“小弟姓李,名衛真!”
李衛真沒有掩飾,而是直接告知真名,這不禁讓聞人玉有些面目陰沉。
畢竟,還未知曉那張潮虎的底細,倘若是名聲敗壞之人,他日傳出曾與這樣的人物一同舉杯共飲,恐怕會惹來麻煩。
張潮虎滿意地點了點頭,昂首便把酒壺裡剩余的酒飲盡,打了個酒嗝道“咦,沒酒了?”
“秋瓷,去多上些好酒來!”花魁使著眼色對近身侍女道。
聞言,張潮虎連忙擺手道“整壇上,再拿幾個海碗來!”
“奴家明白!”
然而,當秋瓷前腳剛邁出門檻,張潮虎又補充了一句“如果,你們鳳儀閣明晚還想正常開業,別做多余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