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後,在杯渡山河畔,架起了好幾處篝火。
在鍛造工坊裡,埋頭苦幹了十八個日夜的器廬弟子們,圍在篝火旁,手裡拿香噴噴的烤肉,嘴裡喝著香醇的美酒,把狂歡盡情地留在了這一夜。
可偏偏是第一個喊著要“不醉無歸”的金誠,卻是第一個離場的人。
當然,以金誠的修為,自然不會是不勝酒力。他只是要回到山上的煉寶台,繼續主持大局。這些天來,最辛苦的人,其實還是他這個當老大的。
不僅要兩邊跑,還得要兩邊帶頭乾活。所以說,金誠這個器廬長老,實在是當得很沒有架子。
一眾器廬弟子們也都說,在器廬任職月俸雖然高,可攢下的都是辛苦錢。忙的時候沒日沒夜,閑下來也不知道該去哪兒瀟灑,活得就跟頭老牛似的。
都說酒後吐真言,一群豪爽漢子們在喝得伶仃大醉後,能夠數落出這器廬一大堆的毛病。可偏偏又是嬉笑中道出的話語,當中沒有一句帶著謾罵的語氣。
這便是真性情,亦是李衛真在多年以後,仍是覺得這杯渡山中的風月,才是人間至美!
又是一日太陽初升,溫暖且柔和的光線透過紗窗,鑽進了屋內。
宿醉乍醒後的李衛真,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躡手躡腳地邁出了休息室的門檻。
之所以要這麽地鬼鬼祟祟,無它,只因這器廬休息室中,無論是地板還是桌椅,都癱臥著一群的醉貓。甚至在那外頭的走廊裡,都睡倒了七八個鼾聲震天,仍舊酒醉不知時日的漢子。
少年輕輕拍打著沉甸甸的腦袋,晃晃悠悠地來到水缸旁,舀了瓢水,先是漱了漱口,帶走些許仍舊殘留的酒氣後,方才用剩余的水洗了把臉,徹底清醒過來。
恢復了神志過後,少年沒有繼續逗留,而是在活動了一下手腳過後,便全力施展身法,消失在了山林之中。
離開了十幾天的時間,也該是時候回去了。
集心苑舍“三零五”號的門扉,在“咿呀”的一聲過後,被輕輕地推開。
門內門外,兩個少年的目光相互交錯,最後對視在了一塊。
一人帶著驚訝,而另一人則是滿載著喜悅。
發自內心歡喜的,自然是那離去多日的李衛真。算算時間,新人弟子的三個月考核期,早在前幾日,便已經過去了。而他如今仍舊能夠看到聶耿的身姿,便足以說明,對方也已經是外門弟子中的一員了。
然而,還沒等李衛真來得及打聲招呼。自驚訝過後收斂神色的聶耿,卻是揮舞著重拳,突如其來地砸向歸家少年的面門。
甚至是來不及錯愕,李衛真下意識地張開五指,穩穩地接住了那來勢洶洶的重拳,任由後續的拳風撲面而至,吹動了思緒,方才大惑不解道“你幹嘛?”
聶耿先是努力地抽動了一下被握住的拳頭,發現竟然紋絲不動後,方才沒好氣地說道“看一下你有沒有偷懶,沒練功。”
“偷懶?我這些天忙得要死好吧!”李衛真哭笑不得道。
可是話音一轉,李衛真又搖頭歎息道“可正正就是因為太忙了,還真的沒有時間練功。要不,咱倆再練練?”
聶耿的眉頭不禁一皺,擺出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你沒有時間練功?可你的力量,明明增強了那麽多?”
李衛真擺了擺手,表現出一副有苦難言的樣子,笑說道“你要是像我那樣,一天掄個上萬錘,你的力氣也差不到哪兒!”
忽然,李衛真好似想起了什麽,一臉的莫名興奮道“你現在,也是外門弟子了吧?”
聶耿點了點頭,扯起嘴角道“那當然,在藥廬任職。”
得知聶耿竟是前往到了藥廬,李衛真眼中洋溢出的光彩便更甚了,好像是在為自己慶祝那般,激動得嘴唇顫抖道“那太好了!那豈不是能夠和聞師兄一起共事?”
聶耿倒是表現得很平靜,微微點頭,眉目輕舞道“可以這麽說,但他是煉丹師,而我目前只是負責打理一下藥圃,其實碰面的機會也不多。”
李衛真翻了下白眼,打趣道“照顧一下花草什麽的,怎麽說,也是比我們器廬弟子輕松吧!”
聶耿是很少面帶笑容的,可聽聞了方才的話語後,他卻露出了一抹自嘲般的笑容“我知道你們器廬弟子要去靈獸場擔尿,可我們藥廬弟子何嘗不是要挑糞呢?有差別嗎?還有……”
欲言又止的聶耿,沒有將這個話題繼續說下去,而是向李衛真投去了個詢問的眼神“你今天輪休?”
李衛真給了個肯定的回答“這五天我都休息!”
聶耿繼而似笑非笑道“那行,今天有沒有興趣跟我出去逛逛?”
李衛真連連點頭道“可以啊!”
之後,聶耿沒有說話,而是轉身進到了屋裡,直接就回了房間。當他重新出現在李衛真視線當中時, 竟已換了一身打扮。
只見如今的聶耿,身著一身清涼的短打服飾,頭戴草帽,活似一個即將要趕農活的農夫打扮。
“你……”
“別說話,跟上便是。”
正想要開口詢問的李衛真,被似乎早有準備的聶耿應聲打斷。隻得緊跟其後頭,離開了苑舍。
一路上,李衛真發現並非是只有聶耿一人,打扮成這樣,一眼往去,便已有兩三人是如此穿著。
走了好長一段路,即使後來全力施展身法,也在路上花費了小半個時辰的路程。
李衛真終於緊跟著聶耿,來到了位於月輪山南邊的一處山嶺,從高處往下望去,竟是層層疊疊的梯田,長滿了顆粒飽滿的稻米。
就連山麓下的一小塊平原,也是劃分出了幾塊稻田,同樣滿載著收獲的氣息。
“難道這些稻田是……”李衛真瞠目結舌道。
不知何時,聶耿的手裡已經多了一把鐮刀,只見他撇了撇嘴,聳肩答道“對啊!這都是我們藥廬弟子負責的嘛!不然你以為,我們在食堂裡吃的是什麽?仙氣嗎?”
若不是親眼所見,如何能夠相信?望著腳下那片頗為壯觀的田野風光,李衛真的心神久久激蕩得不能言語。
“修仙?種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