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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六十九章:僚頌(2)

　清晨八點，

　客廳後的鋁合金窗都大開著，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沁人的茶香，白色的窗簾已經被拉開，綁在窗戶的兩邊，不時隨風輕擺，一窗戶下擺著一個被油成深黃色的大樹根，樹根上擺著一套似乎有了些年頭的紫砂茶具，淡淡的熱汽從一個紫砂壺的壺嘴裡輕輕冒出....這是一個樹根雕成的茶座，茶座旁擺著幾個顏色相機直徑小了許多的樹根，那是凳子。

　成爸就在這凳子坐著，他面色淡然，慢條斯理地吸著煙，喝著茶，晨光下的身影似乎除了那幾個動作之外，就沒有了其它，那在亞光地板上拖出的淡淡的影子似乎印記著幾分歲月的痕跡。

　陽光，茶，煙，清靜的早晨，成爸享受這一切，當然，這種寧靜並沒有持續多久。

　“我說他爸，一大清早你就坐在那裡喝你的茶，你就想著在那裡坐足一日?”一個有點沙啞的女聲從某個房間裡傳了出來，隨後是一串不算細碎的腳步聲，中跟鞋敲打在地板上的聲音。

　成爸臉上終於變了些表情，一些帶著祥和的表情，聲音也很是淡定:“點解唔系?”

　“你就不打算去看看莫言?”隨著腳步聲越來越近，成媽已經站到了成爸的身後，塗了一層厚粉底的臉上露出一種不滿意的表情:“今天可是莫言的那個動畫片第一次公映，你難道就一點都不關心?”

　“錢我不是給了嗎?他要地方，我不也給了嗎?”即便是看到成媽那個樣子，成爸的表情也沒有絲毫變化，多年的磨合，他早就知道了這老伴的性格。

　“你這樣就算關心?那公司一下子就投了這麽多錢，還是和別人合夥的，你說你都幫他幹了什麽?他找裝修隊伍，找關系，你那麽多朋友，不幫他找也算了;這眼看著開張的日子，你不幫他叫幾個朋友去捧捧場送個花籃什麽的也算了，連你自己看不過去看一下，你這爸是怎麽當的?”成音量提高了幾分，“他還這麽小，要是碰到什麽事他不知道怎麽處理怎麽辦?要是有什麽人搗亂怎麽辦?要是他吃了虧怎麽辦?你一個當爸的就坐在這裡喝茶，這不是讓孩子寒心嗎?”

　“你怎麽知道我沒有幫他?如果不是我和工商局的老王打了招呼，他那執照能這麽快辦得下來?如果不是我給文化局的人又是吃飯又是送禮，他那電影院可以得到特許公開放映的批文嗎?如果不是我，這會他去哪裡弄那些車?莫言的事讓他自己折騰去，他這麽大了，也應該學習怎麽獨立了，關心太多反而不好.....”成爸說完後取過杯茶，輕輕一嗟，一口喝乾，臉上還是保持著那個表情。

　“哼，你不去我自己去，”成媽一臉堅決。

　“你啊，做事情先用腦子想想，那公司又不是莫言一個人的，你這樣子過去，他那兩個同學該怎麽想?莫言又怎麽想?莫言和他們合作，怎麽可以把老爸老媽擺上台?”

　“可是，可是，不去看看我總是有點放不下心，要不我帶個花籃過去?”

　“還等你?我一早就訂好叫人送過去了，你啊，該逛街就逛街去，要是實在太閑了就去那專賣店裡看看，今天那邊肯定很忙，”成爸笑了笑，“就算是你真的要去看看，下午再過去就成了。”

　——————，

　在成爸與成媽討論的同時，林夕顏和劉菲也相伴走到了校門口....

　高大的校門口不時走出三五成群的同學，圓明新園的入口處已經排著一排排旅行大巴，輕拂發稍的微風不時送來些人聲與廣播聲，如此鼎沸場面隻可能是不遠處的夢幻水城，即便現在的時段並不是很適合玩水，畢竟早上還是有點涼，但是在這種節日裡，出門遊玩的人顯然並不在意這些，從那些聲音聽得出來，他們顯然玩得很是盡興.....

　不知道為什麽，劉菲挺喜歡挽著林夕顏的手，此時她輕輕抬起空出的手，順了順被風吹得有點亂的頭髮，然後四下張望了下，最後指著左前方不遠處的公交車站，對身旁的問道:“顏顏，去那裡等吧?”那公交車站的站台上站著幾個面熟的同班同學。

　林夕顏嗯地應了一聲，劉菲又道:“昨天成莫言給你票的時候是怎麽說的?”

　“他就說九點前來到校門口等車，”林夕顏說著還掏出手機看了下時間以確認自己有沒有遲到，在時間得到了確認之後，她又反問了一句:“難道他不是這樣對你說的?”

　“是啊，他拿出電影票的時候我還以為他要約我去看電影的，沒想到他倒德性了，還請全班同學看電影。”劉菲一邊說一邊跺了下腳，似乎在發泄一些心中的怒火。

　“呵呵，菲菲失望了吧?成莫言可真是不解風情，讓我們的菲菲獨守空閏，他怎麽才了解我們菲菲的寂寞....”林夕顏很難得地打趣道。

　“去，人家才不是呢，你壞死了，”劉菲嬌嗔的同時也抽出挽著林夕顏的手，用粉拳輕敲她的肩，看到她並不逃避後顯然沒了打鬧的樂趣，敲了兩下便停下了動作，用稍微沉了些的語氣問道:“顏顏，你知道他們什麽時候弄了個動漫公司嗎?”

　“我怎麽會知道，他們幾個一直都是神神秘秘的，不過，看樣子他們還真的是不堪寂寞的人啊”林夕顏若有所思地說道。

　說完這句話，兩人停下了話題，公交車站就在眼前，而那裡站著的是幾個同學，班上的男同學，在這種情況下聊這些東西顯然很不合適，她們加快腳步，加入到翹首以盼的人群中。

　打招呼，互相打聽著些消息，這是學生們相遇的一種方式。

　公交車站的人也越聚越多，而林夕顏和劉菲熟悉的面孔也越來越多，談話聲，講電話聲，汽車聲，喇叭聲，各種各樣的聲音混雜在一起，甚至連交談也變得有了些吃力，從那人流密集的公交車站裡人們站立的位置很容易就可以看得出分布著幾個小圈子，徑列分明，毫不混雜，這些都是學星，往往也就是他們在學校裡玩得最親密的朋友，相熟的人總是喜歡呆在一起，特別是在這些還不喜歡虛偽客套的學生群中更是如此.....

　時間在打招呼，交談中一分一秒度過，隨著幾輛公交車停下，開走之後，這公交車站旁便只剩下那些熟悉或有些面熟的面孔，成莫言約的時間也快到了......

　“顏顏，快看....”劉菲突然加大了聲音，在輕扯林夕顏的同時，她的動作也有了很大的變化，輕皺的眉頭把她的懷疑展露無疑，而她的目光也已經射向了另一個方向，那是校門口的方向。

　校門口的方向確實走出來了幾個人，與那些來來往往，蹦蹦跳跳，穿得花裡胡哨的學生並不太一樣的五個人，他們西裝革履、衣冠楚楚，他們有的白發蒼蒼，有的步履穩健，重要的是他們是老師，林夕顏的老師。

　“啊，宇老師，劉老師，他們穿得好正式.....”林夕顏也露出了一付與劉菲一模一樣的表情，在這樣的時候，他們本不應該出現在這裡，可是....她突發奇想般地說道:“菲菲，你說他們會不會也是和我們一起的?”

　“嗯，很可能，成莫言應該會叫上老師，”劉菲很認真的點了點頭，然後又繼續說下去:“不過看他們穿的那樣子又好像不是，看電影哪會穿成這樣子，你要說是去參加婚禮還可能些，要不等他們過來你去問一下?”

　“我看也不像，不過這樣去問不太好吧?”林夕顏倒還有些顧慮。

　“怕什麽?就問一下嘛，怕什麽?你看宇老師穿得就像是要去相親一樣，你就不覺得奇怪嗎?”劉菲說道。

　“嗯，”林夕顏輕輕發出一聲鼻音，正想往下說，突然感覺到身邊的人群似乎有了些異樣。

　隨著幾聲類似驚呼的叫聲響起，隨後是一陣有如起哄的聲音，而公交車站的人群便發生了變化，原本各自朝著不同方向，與要好的同學緊密交談不時帶些抱怨的同學們此時的動作都已經變成無比的一致，他們掂起腳尖，翹首向遠處望去，在嘴裡不時發出一些沒有節奏很多時候都表示無意義的聲音的同時，臉上也露出了一付震驚的表情。

　林夕顏見過這種反應，在她的意識裡，由這麽多人在非課堂的時候做出如些整齊的動作，原因只有一個:有突發事件發生，她記得，在高中時某次在操場上講話的領導突然不知道為什麽摔倒的時候，身邊的那些同學就是現在這樣的反應，而她知道，那些同學的反應肯定不是因為老師的到來，因為老師並不屬於那些只在動物園裡才看得到的珍惜保護動物。

　“難道是發生了車禍?”林夕顏心裡有點亂，甚至覺得有些緊張，隨後她就打消了這個念頭，這些同學雖然少不了有些憤青，也少不了些冷血動物，但是要在發生車禍的時候還發出這樣的歡呼，那幾乎是不可能的，除非死的那人幹了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

　到底那邊發生了什麽事?

　無論是出於好奇還是別的什麽心思，她也掂著腳尖朝著眾人的方向望去，當然，除了亂糟糟的人頭外，她根本看不到什麽東西。

　造物主在製造女人的時候就給了她們一些限制，比如身高，以此來限制女人不能進行太多圍觀這種天朝特有的群體運動，一聲一浪高過一浪，林夕顏與劉菲都有了些著急，那種只能聽又看不到感覺有時確實讓人鬱悶。

　她們想往前擠，又有些拘束於女孩子的矜持，何況她們的力氣也讓她們這種想法成了泡影，男同學的力量和身材絕不只是一個數據，在數秒的推擠無果之後，劉菲便拖著林夕顏的手往後走去，道:“我們到校門那邊看去....”

　“可是要是車來了呢?”林夕顏有些猶豫，但看著公交車站台上這明顯兩三輛車都裝不完的同學校友們，貝齒咬了咬下唇，終似是下了很大決心般說道:“好吧，反正看樣子車一時半會也到不了……”

　十數秒鍾後，倆人終於擠到了人群外，邊走邊喘了兩口氣，等到身體上傳來的不適感開始慢慢消退的時候，兩人開始向著眾人張望的方向搜尋著目標，她們很快就找到了，能在這麽遠的地方引起這樣的轟動，那動靜肯定不小。

　在公交車站左前方略遠的紅綠燈那一邊，有著幾輛非常明顯的車，明顯，醒目，剌眼，這些詞語中的任何一個都可以用來形容這些吸引眼球的車輛，是的，這些從體積和外形看來似乎是用大巴來裝飾，呃，不，應該是說改裝而成。

　這些車都作了很大的改裝，造型非常另類，車身上似是貼上了一些染色的泡沫塑料之類的東西，在那長近十米，寬高各兩米多的車身上用一些圖案及造型構造出了一種古典而狂放的風格，這些極具美感的車輛出現在街道上的時候自然是引人注目，至少有不少人都會認為是否是參加國慶遊行的花車，可是為什麽從這些車身上看不出什麽國慶的氣氛?

　當然，林夕顏知道，這些並不是吸引公交車站那些學生們的主要原因，他們或許喜歡看熱鬧，但是絕不會對此激動，最吸引他們的，就是在斑馬線前停下的那輛被打扮得怪模怪樣的花車的車頂上，那是兩個直徑至少有一米的古銅色立體大字:僚頌。

　這兩個字在今天之前或許並沒有什麽太大的意義，但是林夕顏心裡很清楚，成莫言送到自己手上的那張票上面最顯眼的就是那兩個字:《僚頌》，這也就是那部動畫片的名字，把這兩個字頂在車頭上開來這裡的客車明顯只有一個目的——來接同學們去參加首映式。

　和所有前來的同學一樣，林夕顏對這個動畫片根本就沒有抱太大的希望，參加首映式也只是出於捧同學的場和打發無聊假期的想法，然而在遠遠看到那輛停在紅綠燈處的車後，她就生出了一種想法，眼神中似乎也有了些熱情的神采，如果連接送觀眾的車輛都花了這麽大心思，那麽這動畫片到底要花費多少成本?到底又有著什麽樣的質量?畢竟這種車輛一般情況下是很難得到上路的許可。

　她開始有了些期盼，她甚至有些後悔在剛才有幾個同學在談這部片子的時候自己並沒有聽，或許他們會對這個片子有些了解。

　紅綠燈已經變換，那輛領頭的花車已經緩緩地朝公交車站駛來，距離越近，看得也就越真切，視力並不差的林夕顏甚至能注意到路邊不停有行人向那輛非常引人注目的客車投去了好奇的目光......

　遍布整個車身，甚至連窗戶都被蓋住大部分的仿古的浮雕裝外飾把那輛車改得變了模樣，就連車門上也貼上了兩個不知道什麽雕成的古代戰士，車頭，司機前的擋風玻璃倒沒有做大多裝飾外，但是擋風玻璃下方卻掛了一張大牌子，牌子的左側上印著一個銅鍾的模樣，而右邊，則掛上了一個舞獅用的獅頭，那獅頭明顯沒有固定好，隨著汽車在公交車站前緩緩地減速中不停的晃動著，就像是快要掉下來一般。

　車門打開，成莫言下車，召呼著公交車站台上那些帶著好奇的目光，嘰嘰喳喳地評論著眼前這輛怪異花車的同學們上車，人流開始湧進車廂，花車發動，往前駛去，第二輛靠站......而離站台還有些距離的林夕顏與劉菲此時都還有些發呆，眼前的一切確實有點太....太不可思議了。

　.....

　坐在這車裡的感覺絕對沒有在車外看的舒服，即便車燈一直開著，光線還是顯得有些暗，而從那些經過特別改裝，顯得有些低矮的座椅，還有遍布車廂裡的卡通動物畫和那些用卡通體寫著的提示語，在車窗旁的位置甚至能看到在塑料窗框上的幾個歪歪扭扭的字跡，‘xxx的座位’那應該是某個淘氣的小孩用鉛筆寫下的....很明顯，這輛花車本來應該是一輛渾身塗著黃色的校車，用來接送那些可能只是一二年級的小學生。

　他們是怎麽弄到的這些校車?是不是這些車都是校車?

　到底還要多久才到?

　在輕微搖晃的車裡，林夕顏心中不停閃過無數個念頭。

　許久以後，

　劉菲早與車廂裡熱鬧的，不停談論著這些花車，談論著這動畫片，甚至開始謀劃著要成莫言請客的同學們溶到一起，而坐在她身旁，緊靠著車窗，從那絕對不算大的孔裡看著街道上，已經有些習慣那些大街上朝自己的方向投來的詫異目光林夕顏再次把目光移回那個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孔。

　車窗外已經不再是繁華的市區，沒有了那麽多的高樓大廈， 除了更多的綠地之外，映入眼簾的更多是不規則平房或小樓房，即便隱約知道第三工業區的大概位置，在看到那一連片的廠房時，她還是以一種說不清是平淡或是好奇的語氣對著劉菲問道:“菲菲，這應該快到了吧?”

　“嗯嗯，就是這裡了，快看快看，就是那裡，”劉菲一邊說一邊朝車窗旁的那一個小孔指去。

　林夕顏順著劉菲指的方向看過去，這一看倒把她嚇了一跳。

　只見那個孔裡正好顯示著一幢有點怪裡怪氣的建築，大約三四層的建築上有一個很古怪的標志牌，標志牌上的圖案是一匹跳起來，翹起兩隻前蹄的俊馬，而俊馬的頭上竟然頂著一個白色的光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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